李羨魚驚了。
巫行雲也驚了。
兩人齊刷刷地看著灰衣掃地老僧，都很驚駭，但驚駭點並不在一個頻道上。
巫行雲之驚，在於這灰衣掃地老僧開口說話前，她竟然毫無察覺，這極為不同尋常。
李羨魚之驚，純粹是因為這灰衣掃地老僧是個『掃地僧』…對此，他很敏感。
尤其，此刻又是在少林。
「老禿驢，你要攔姥姥我？」巫行雲沉聲問道，暗提真氣，警惕地盯著灰衣掃地老僧。
掃地老僧仍舊掃著石階，說道：「女施主一身道家功力，早已到了出神入化之際，老衲區區一掃地雜役僧，哪有資格攔住女施主？」
巫行雲心頭微驚，眯起了雙眼，心說你要只是一個掃地雜役僧，又如何能看出姥姥我身上的功力屬於道家？
「大師姐，別管他，他要是敢攔咱們，那咱們就回去燒了少林藏經閣。」李羨魚發狠道，餘光一直在盯著掃地老僧。
巫行雲眼皮子狂跳，掃地老僧握著掃帚的雙手停住了，抬頭，看向李羨魚。
「施主既已剃度，何不就此歸於少林？」掃地老僧平淡地道。
李羨魚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光頭，咧嘴一笑道：「八月天未涼，剃個光頭清涼清涼，這和你少林可一點關係都沒有。」
掃地老僧道：「施主得少林恩惠不淺，這是緣。」
李羨魚臉色微僵，冷哼道：「這恩惠是你們少林強加於我的。」
掃地老僧道：「施主深夜潛入少林，也是少林強加於你？」
「這倒不是。」李羨魚微笑道，「我這次來少林，始於貪慾，我是一個貪婪的人，跟佛家理念相衝，更不要說，我已經拜道家逍遙子為師。」
「逍遙子…」掃地老僧一怔，看了眼巫行雲，若有所思，說道，「老衲隱約記得，在百年前，道家出了位絕世高人，道號逍遙子，女施主應該是逍遙子前輩的弟子吧。」
「你…聽說過我師尊？」巫行雲無法平靜了，師尊逍遙子一向淡泊名利，神龍見首不見尾，聲名並未在江湖顯赫。
掃地老僧道：「僅是聽說過他的一些傳說。」
「既然知道我師尊的名諱，就該知道他老人家何等的強大。」李羨魚下巴微揚，淡淡道，「你現在讓開，那一切都還有的談；否則，必定天翻地覆，給你少林惹下大麻煩。」
巫行雲看了眼李羨魚，罕見的沒在心裡吐槽。
這種時候，要是能用師尊的威名嚇退這掃地老僧，那…用一用又何妨呢？
掃地老僧道：「施主身上並無道家功力。」
李羨魚淡笑道：「何為道？」
掃地老僧看著李羨魚。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李羨魚道，「道，上善若水，可包容萬物。
大師你是佛門中人，不懂道之浩瀚，這不怪你，以後有空多看幾本道家典籍，漲點見識，就不會說出剛剛那等令人貽笑大方的話了。」
巫行雲面紗下的小嘴微微撇了撇，忍住了吐槽的衝動。
掃地老僧深深地看著李羨魚，緩緩道：「你一身佛門功力，再怎麼算，也算不到道家。」
李羨魚笑了，笑的很燦爛。
「大師，你肯定沒聽說過一個詞。」
掃地老僧渾濁的雙眸閃過一抹深邃。
巫行雲也有些好奇了，猜測著這臭小子又想怎麼『詭辯』。
「佛…」李羨魚忽而朗聲道，「本是道！」
「佛…本是道？」巫行雲、掃地老僧均是一怔。
李羨魚冷冷道：「老和尚，如果你今晚不退開，來日道與佛，決不共存。」
「就憑你？」掃地老僧道。
李羨魚淡淡道：「我自是無關緊要的小人物，但當小人物站在風口浪尖，仍舊可以掌握浪潮的方向。
如果你有足夠的自信，不妨先調查一下道家都有哪些傳承。」
「道家傳承？」巫行雲暗自納悶，除了逍遙派，道家還有哪些強大的傳承？姥姥我怎麼不知道呢？
掃地老僧盯著李羨魚，心下在默默思量。
李羨魚淡淡道：「你可曾聽說過一怒而諸侯懼，安居則天下息的道之鬼谷？
可曾聽說過劍走偏鋒，自成一派，追求天人極致的道之陰陽？
可曾聽說過劍掃群魔、天下盡叩首的道之真武？
所謂天下武功出少林？笑話！你們少林，佛門的中流砥柱，跟我道門相比，根本就不在一個層面上。」
「道家這麼強的嗎？姥姥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巫行雲大受震撼，心裡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掃地老僧沉默許久，問了一個問題：「既然道門這麼強，施主又為何要來少林盜取大還丹？」
「這確實是個漏洞…」李羨魚暗道，臉上淡淡道，「你的實力或許很高，但你在少林的地位只怕很一般，事關你少林的一些隱秘之事，你還沒資格知道。」
掃地老僧懂了。
他不再多言，緩緩揮動掃帚，默默掃著石階。
李羨魚、巫行雲餘光對視，一同向前走去。
一股強大的氣勢自掃地老僧身上散發，覆蓋到了李羨魚、巫行雲周圍，強勢而霸道。
巫行雲冷哼一聲，屬於靈鷲宮之主的氣勢在一瞬間席捲前方。
李羨魚右手食指伸出，衝著掃地老僧凌空一點，一道雄勁凌厲的無形劍氣直襲掃地老僧。
六脈神劍之商陽指…學自於段譽。
掃地老僧原本未曾在意李羨魚的這一指…直至凌空而至的無形劍氣進入到他身前三尺之處。
「嗯？」掃地老僧雙眼微眯，身子輕輕側移，無形劍氣自身前襲過。
「看來你並非無敵。」李羨魚心下大定，剛剛那一指，看似像是隨意一指，實則他爆發了現在所能夠掌握的所有功力。
「這是…大理段氏一族的六脈神劍？」掃地老僧盯著李羨魚，開口問道，眼裡閃動著驚疑之色。
「算你還有點見識。」李羨魚淡淡道，「你再試試我這一掌。」
說著，雙掌齊出，兩道凌厲而雄厚的掌勁直直掃地老僧。
掃地老僧面色如常，身前三尺之內，隱有無形波動泛起…三尺氣牆。
待兩道掌勁襲至掃地老僧身前四尺之地時，突兀轉變了方向，一左一右，劃出了兩道半圓弧。
「嗯？」掃地老僧又是一怔，上前一步，正好避開了這兩掌。
「不敢硬接我的掌…」李羨魚眯起了雙眼，狐疑道，「老和尚，你來少林多少年了？」
掃地老僧道：「大概七八十年了，時間太長，老衲也記不太清。」
「所以…你壓根就不是掃地僧。」李羨魚心中大定，他記得清楚，天龍原著里的那位掃地僧，自稱來少林四十二三年，沒七八十年這麼久。
巫行雲、掃地老僧都一陣沉默。
「臭小子，他當然不可能是掃地僧，誰家的掃地僧能攔住你姥姥我？」巫行雲沒好氣地道。
李羨魚笑了笑，心說你不懂。
掃地老僧則說道：「老衲確實僅僅是少林的掃地僧。」
「不，你不是。」李羨魚看著掃地老僧，微笑道，「你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