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後。
秦紅棉懂了,並羞憤欲絕。
段正淳麻了,整個世界都已沒什麼還值得他留戀了。
李青蘿沉默了,心情複雜無比,眼神里透露著濃濃的失望和幽怨。
房間裡寂靜無聲…直至夜盡天明。
七月二十七,破曉黎明。
段正淳身上的穴道開了。
他坐起身子,看向李青蘿。
「你滿意了?」
李青蘿咬住了嘴唇,無言以對。
幻想太過於美好,現實又太過於冷酷。
誰能想到…
風流多情的大理鎮南王段正淳,居然已不能人道。
李青蘿沒想到,秦紅棉沒想到,就連段正淳自己,在今晚之前,也沒想到…
「段郎就是段郎。」秦紅棉緩緩開口。
「賤人。」李青蘿暗罵一聲。
段正淳看向秦紅棉,眼神變得柔和,心想著還是紅棉最愛我。
「就算人不行了,段郎仍是那個段郎,我不會介意的。」秦紅棉道,眸光很真誠。
段正淳臉色一僵,只覺有兩把短刀狠狠地插進了自己的胸膛,他腦海里迴蕩著四個字:人不行了。
暴擊!
李青蘿蹙眉,她也很想說『我也不會介意的』,可話到嘴邊,總是說不出口。
房間再次向陷入寂靜。
好一陣後。
段正淳悠悠一嘆,似是認命地道:「等回到大理,我會去天龍寺出家,從今往後,斬斷一切情緣。
以後,咱們相忘於江湖吧。」
秦紅棉、李青蘿臉色都變了。
…
另外一邊,琅嬛玉洞。
「嘶~。」
丁春秋抬起沉重的眼皮,醒了過來。
醒來後他有三種感覺:極致的虛弱,極致的無力,極致的疼痛。
暈倒前的記憶如潮水一般襲湧上頭,丁春秋徹底清醒過來,臉色頓時大變,當即便欲站起身。
他沒能站起來,體內一點氣力都沒有,渾身的功力蕩然無存,周身穴道上充斥著一道道強橫的指勁。
「我的功力呢?」丁春秋大驚失色,近乎驚叫出聲。
竹床上,正在酣睡的李羨魚,聽到丁春秋的聲音,睡眼惺忪,醒了過來。
坐起身,只覺得渾身氣力充盈瀰漫,臉龐異常的紅潤。
他感覺自身功力很想打一個飽嗝…昨晚吃撐了。
按照天山童姥所說…封印藥力,封印了個寂寞。
側頭看向還躺在地上的丁春秋,李羨魚故意露出了詫異的神色,問道:「閣下哪位?」
丁春秋瞪向李羨魚,怒道:「混帳,你說老朽是誰?」
說完,丁春秋一怔。
他的聲音怎麼變得這麼蒼老了?
李羨魚眨了眨眼,故作驚訝,遲疑道:「難道你是伯母的爹爹?」
丁春秋忽然想到一件十分可怕的事,顫聲道:「快去給老朽拿面銅鏡來。」
「哦,好。」李羨魚正有此意。
片刻,回歸。
一面女子梳妝用的銅鏡放在了丁春秋的臉龐前。
原本的丁春秋,童顏鶴髮,仙風道骨十足。
此刻銅鏡里的丁春秋,麵皮鬆弛蒼老,生出了不少暗斑,一副蒼老模樣,蒼白的髮絲也變得稀疏許多。
「啊!」
「這不可能。」
丁春秋無法接受銅鏡里的自己。
李羨魚臉上一副懵懂模樣,心裡在暗暗冷笑。
從昨晚丁春秋對阿朱起壞心思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丁春秋在他這裡,別想善終。
其實,使得丁春秋變得如此蒼老,在李羨魚的計劃之外。
按照天山童姥所說,丁春秋修煉的不老長春功 ,基於毒功,一旦毒功沒了,自然也就維持不住『童顏鶴髮』的狀態了。
「前輩,昨晚發生了什麼事?阿朱去哪了?」李羨魚故作緊張地問道。
丁春秋蒼老的面孔變幻不定,心中隱隱泛起幾分恐懼。
昨晚……他只能確定,有人偷襲了他。
之後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你先幫我解開穴道。」丁春秋冷聲吩咐道。
「哦哦。」李羨魚連點頭,起身下床,來到丁春秋身邊,伸出食指在丁春秋的肩井穴位置點了下。
「如何?」李羨魚問道。
丁春秋默默感受自身,封存在肩井穴位的特殊勁力,並未消散。
「到底是誰?」
丁春秋驚疑不定。
「晚輩最近學了一門一陽指,要不晚輩用一陽指試試?」李羨魚建議道。
「一陽指…」丁春秋瞳孔微縮,腦海里瞬間浮現一道人影:
四大惡人之首段延慶。
同時,段延慶離開那家酒樓時留下的一句話,也浮現在了丁春秋的心頭:
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晚輩還是試一下吧,一陽指十分神奇,或許能幫前輩解開穴道。」
李羨魚說著,運轉一陽指行功路線,食指點在了丁春秋的肩井穴上。
「好像也沒什麼用。」李羨魚嘀咕。
「全力運轉功力,用一陽指幫老朽解穴。」丁春秋沉聲說道。
剛剛他能夠明顯地感受到,封印在肩井穴的那處指勁,在李羨魚指勁襲來的那一瞬間,震顫了一下。
「哦,好。」李羨魚應了聲,深吸一口氣,食指蘊勁,再次點在了丁春秋的肩井穴上。
「果然是一陽指。」丁春秋面露猙獰,封印在肩井穴的指勁,消散了。
「好像有用。」李羨魚驚喜說道。
「還有百會穴、檀中穴、望門穴……」丁春秋連說三十餘道穴位。
「哦哦。」李羨魚伸手在丁春秋身上點來點去。
沒一會,丁春秋身上的被封穴位全都解開了。
李羨魚伸手擦了擦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水,輕輕舒了口氣。
丁春秋坐起了身子,感受著體內空空如也的虛弱,臉色白了又白。
現在的他,成了廢人。
準確來說,連廢人都不如。
七十歲的高齡,什麼都做不了。
丁春秋餘光瞥到下身衣衫上的血跡時,臉色頓時又是一變。
「不……」丁春秋近乎絕望了。
「……」
良久之後。
李羨魚來到了李青蘿的院落外。
巫行雲跟在他身後,她算是徹底見識到這小子的險惡和姦詐了。
心想著,到了最後,那丁春秋估計還得謝謝這奸詐小子!
看著幾乎被燒成了廢墟的院落,李羨魚眨了眨眼。
昨晚倒也聽到了些許動靜,當時光顧著幫丁春秋化解毒質,又知秦紅棉去找段正淳,跟李青蘿發生衝突的可能性並不小,便沒在意。
沒想到,整個院子竟然燒成了這樣。
「伯母在哪?她沒事吧?」李羨魚攔住了一名婢女,開口問道。
「夫人沒事,在望春閣呢。」
「說說看,昨晚都發生了什麼?」
「這個……」
「嗯?」
「昨晚夫人抓住了段正淳和秦紅棉。」
「……」
李羨魚來到瞭望春閣。
「伯母。」
李羨魚喊了聲,直接『登堂入室』。
李青蘿從閨房走到大廳,眼睛發紅,一看就知道昨晚哭過。
「伯母,你沒事吧?」李羨魚關切地問道。
李青蘿搖了搖頭,坐在茶几旁,問道:「昨晚,你見到我爹爹了?」
「額……見到了。」李羨魚頓了頓,說道,「我來找伯母,就是想跟伯母說一說他的事。」
「爹爹的事?」李青蘿看向李羨魚,心說這小色鬼難道知道了爹爹是丁春秋?
「昨晚,我和語嫣她外公都被偷襲了。」李羨魚一臉嚴肅,說道,「語嫣她外公好像被人廢了功力,整個人變得蒼老了二十歲都不止。」
「什麼?」李青蘿臉色一變,當即站了起來。
李羨魚道:「伯母還是快去看看語嫣她外公吧,我有點擔心,他可能撐不了幾天了。」
李青蘿臉色徹底變了,匆匆離開瞭望春閣。
李羨魚、巫行雲跟在李青蘿身後。
「這一次,倒是便宜了段正淳。」李羨魚暗道,他尚不知段正淳的真實情況,只覺昨晚有李青蘿、秦紅棉兩女陪著,段正淳肯定開心的不得了。
琅嬛玉洞裡。
再次見到爹爹丁春秋,李青蘿只覺天仿佛都要塌了一樣。
「爹爹,誰把你害成了這樣?」李青蘿顫聲道,眼裡蘊含淚珠。
「四大惡人,段延慶。」丁春秋緩緩道,眼裡閃爍著憤恨,聲音蒼老又虛弱。
「段延慶?」李青蘿臉色一變。
李羨魚在一旁說道:「段延慶應該是為了段正淳來的江南,卻不知何故,找上了前輩。」
丁春秋神色陰鬱,冷聲道:「阿紫呢?把阿紫給我找來。」
他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神木王鼎。
只要有神木王鼎在手,他便可重修化功大法。
李羨魚很貼心,直接就把阿紫找了過來。
阿紫很識趣,雙手捧著昨晚剛拿到手的神木王鼎,跪在了丁春秋身前。
「阿紫知錯了,希望師父能再給阿紫一個機會。」阿紫高舉神木王鼎,恭聲說道。
昨晚,李羨魚已經安排好了一切。
「神木王鼎…」丁春秋渾濁的雙眸里,泛起幾分激動,顫顫巍巍地伸出雙手,接過了神木王鼎。
李羨魚給了阿紫一個眼神,阿紫會意,悄悄起身退離。
李青蘿瞥了眼李羨魚,並未說話,一個阿紫,無關緊要。
「有它在,老朽便有把握恢復功力。」丁春秋抑制不住激動。
李青蘿眼睛一亮,連忙說道:「爹爹,你需要什麼幫助,儘管提,女兒一定會盡全力幫您的。」
丁春秋冷靜下來,默默思量起來。
「段延慶不殺我,是認定我無法恢復,絕不能讓他知道我還有恢復功力的可能…」
「還有我那群徒兒,要是知道我失去了功力,恐怕會瞬間吞了我。」
「修煉化功大法,只有神木王鼎還不夠,必須要有充足的毒物才行…」
思量清楚,丁春秋看向李青蘿,說道:「先送老朽去一個隱蔽之所。」
「隱蔽之所?好。」李青蘿點了點頭,太湖裡有不少隱秘之地。
李羨魚眸光微動,並未說話。
割韭菜,也需要一茬一茬的割。
丁春秋這個經驗包血槽已空,暫時用不到,需要給經驗包足夠的回血時間才行。
李青蘿、李羨魚一左一右攙扶著丁春秋來到碼頭,上了一艘豪華大船。
「瑞婆婆,今晚婚宴開始前,我若還沒回來,一切都聽魚官的。」李青蘿看向瑞婆婆,吩咐道。
「是。」瑞婆婆點頭應道。
李青蘿看向李羨魚,輕聲道:「如果復官來搶婚,就按照你的計劃行事吧。」
李羨魚詫異,遲疑道:「伯母好像忘了一個人。」
這種時候,這草包女人最該關心的,難道不應該是段正淳嗎?
李青蘿臉色變得陰鬱,心情很亂。
良久…
「一切都按照原計劃就好。」
說完,李青蘿登上了豪華大船。
「怎麼感覺…昨晚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李羨魚眯眼,李青蘿的態度太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