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羨魚沒說話,直接打開摺疊的畫像,放在地面上,跟段延慶年輕時的畫像並列在一起。
「段譽。」段延慶看到李羨魚擺出的畫像,微微一愣,餘光瞥了眼李羨魚,見其面帶笑意,不禁心下生疑,開始認真打量段譽的畫像。
或是早已見過段譽,此刻見到段譽的畫像,段延慶一時間並沒有任何的感覺。
直到餘光瞥到自己年輕時的畫像,頓時愣住了。
這兩張臉…好像有點像。
仔細凝視對比,段延慶眼裡閃過一抹錯愕之色。 ✡
不是有點像,至少七成相似度。
這…怎麼回事?
段正淳的兒子,長得怎麼這麼像我?
段延慶有點懵逼了。
「你不妨想一想段正淳的模樣。」李羨魚在一旁提醒道。
段延慶心中一動,段正淳是國字臉,而段譽的臉型跟國字臉可一點關係都扯不上。
「不可能。」段延慶冷靜下來,直接搖頭,心裡卻仍舊滿是疑惑。
「為何不可能?」李羨魚笑問道。
段延慶道:「我雖惡貫滿盈,但對男女之事,一向沒什麼興趣,不可能有兒子,更不要說是段譽了。」
「這樣啊。」李羨魚笑容變得濃郁,忽地說道,「當年你遭遇大敵,淪為殘廢,前往天龍寺外,可曾見到枯榮大師?」
段延慶臉色一變,猛然看向李羨魚。
李羨魚笑容依舊,繼續說道:「你沒見到,你也不可能見到,你本該絕望死去。」
段延慶眸光冷冽如凶獸。
「天龍寺外,你遇到了一位女菩薩。」李羨魚笑意悠悠,說道,「當時的你,宛若乞丐,邋遢又骯髒。
而那位菩薩,一身白衣勝雪,長發飄揚,纖塵不染,聖潔無比。
菩提樹下,她沒嫌棄你的骯髒,給了你最美好的回憶,將你從絕望中拉出。」
「你…還知道什麼?」段延慶喉嚨抖動,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腹部之音沙啞顫動。
李羨魚道:「那位女菩薩不僅給了你活下去的動力,還幫你延續了生命香火。」
「什麼意思?」段延慶死死地盯著李羨魚。
李羨魚道:「菩薩住在大理玉虛觀。」
「玉虛觀…」
段延慶知道玉虛觀。
那是大理鎮南王妃刀白鳳的道觀。
「現實沒你想的那麼美好。」李羨魚說道,「她不是菩薩,她只是個被丈夫背叛的苦命女子。
段正淳生性風流,這一點你應該已經了解。」
段延慶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一向冷靜的頭腦,此刻亂成一團。
李羨魚道:「刀白鳳出身擺夷族,是擺夷族酋長之女,擺夷族的婚娶習俗是一夫一妻,這一點你應該也了解。」
段延慶再次點頭,作為曾經的大理國延慶太子,他對大理十三大族的風俗都極為了解。
「那時,段正淳、刀白鳳本就是政治聯姻。」李羨魚道,「段正淳擅於花言巧語,騙得刀白鳳的喜歡。
結果生性風流的他,沒幾天就轉而愛上了別的女人。
刀白鳳悲痛之餘,決定報復,正巧她遇到了絕望的你。」
段延慶面色變幻不定。
李羨魚沒再多說。
這些,已經夠了。
接下來的時間,當留給段延慶回憶。
段延慶確實在回憶。
這件事,他其實一直不曾忘。
但,他從未回憶過。
他害怕,怕自己的回憶會褻瀆那位女菩薩。
此刻,他在回憶。
腦海浮現了女菩薩的模樣,回憶起了女菩薩流下的淚水。
良久良久。
段延慶再次看向了地上的兩幅畫像。
此刻再看,相似度似乎達到了八九成。
「他是我兒子。」段延慶從不敢想像,自己竟然會有兒子。
「你肯定不會直接相信我的話。」李羨魚輕笑道,「如何確定這件事的真假,想必不用我來教你了。」
段延慶沒說話,想確定這件事的真假,只需問一問這件事的另外一個當事人即可。
看著地上的這兩張畫像,他心裡其實已經相信了。
「如果你貿然去問,只怕王妃絕不會承認。」李羨魚說道。
段延慶眸光微動,問道:「你想說什麼?」
「我成婚之日,段正淳一定會來曼陀山莊。」李羨魚道。
段延慶心中一動,知道李羨魚想說什麼了。
李羨魚道:「另外,你要想一想,如果我所說屬實,你是否還要繼續向段正明、段正淳這一脈段氏人復仇。」
段延慶皺眉,淡淡道:「這無需你操心。」
「不錯,這跟我無關。」李羨魚點了點頭,轉而道,「那…你現在還要殺我嗎?」
段延慶沉默,李羨魚剛剛所說之事,完全出乎了他的想像。
「那件事…應該沒人知道才是,你是怎麼知道的?」段延慶看向李羨魚,眼裡閃過幾分驚疑。
李羨魚道:「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問這種問題。」
段延慶眸光微凝,沒再多問。
腦海里卻是浮現了一個人物:『南慕容』慕容復。
想到眼前這人三言兩語便令葉二娘下跪,李羨魚、慕容復這兩人,在段延慶心裡的形象,越發的深沉詭譎了。
「時間很緊,你先傳我傳音之法,然後立刻去一趟西夏。」李羨魚沒再客氣。
段延慶猶豫片刻,以手中鐵拐為筆,在一張空白畫紙上連番揮動。
不多時。
空白畫紙上寫滿了字,以及一副經脈運行路線圖。
段延慶走了。
他不是什麼好人,但一向言而有信,知恩圖報。
「走這麼急做什麼,我還想用你試一試我的一陽指呢。」
李羨魚嘀咕道。
這幾天裡,他一直在修煉一陽指,進展頗為順利。
默默誦讀了兩遍畫紙上的『傳音』之法,李羨魚想了想,直接走出房門,來到了王語嫣的房門外。
王語嫣有點懵。
就在不久前,她才在李羨魚面前哭過,眼睛還紅著呢。
「我新得了一門功法,咱們一起研究研究。」李羨魚毫不客氣,直接進了王語嫣的房間。
「哦,好。」王語嫣關上房門,看到李羨魚直接坐到了她的閨床邊,面頰忍不住紅了,一顆心更亂了。
她還以為,兩人以後都要保持距離了呢。
李羨魚神態很自然。
他的腦迴路一直都很清晰:無論是撩還是渣,都不能影響自己的修煉。
王語嫣漸漸平靜,開始研究這門傳音之法。
簡單來說,這是一種真氣的特殊用法,真氣凝聚成絲,聲音附在真氣絲內,傳入目標人物的耳中。
傳音之時,只有目標人物能夠聽到。
「好像並不容易做到。」李羨魚道。
王語嫣點頭,說道:「首先,你要學會不動嘴,便能發出聲音,類似於那位大惡人的腹語術。
其次,嘴部要能精準控制真氣,使得真氣成絲,聚而不散。
最後,還要把發出的聲音,僅僅通過真氣傳送,不能讓他人聽到分毫……」
李羨魚對聲音的傳播要更為了解,知道當中的難度。
兩人一起討論了一下午,才算堪堪研究出如何進行修煉。
「還記得我之前答應過你,要傳你一門能夠變美的武學嗎?」傍晚時分,李羨魚看著王語嫣的嬌容,溫聲說道,「我現在問你,接下來,你是想學武,還是陪我過『情侶時間』。」
王語嫣低頭,俏臉含羞泛紅,不知該如何回答。
李羨魚靜靜地看著王語嫣。
好一陣後。
「學武什麼時候都能學…」王語嫣小聲說道,說到最後,聲音低若蚊吟,面頰更是紅到了脖頸處。
「這倒也是。」李羨魚笑吟吟地看著王語嫣。
王語嫣腦袋低的更低了。
李羨魚伸手,硬生生地挑起了王語嫣的下巴,讓她抬起了頭。
「低頭做什麼?好好看著我,不是你要過『情侶時間』的嗎?」
王語嫣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她感覺眼前的李大哥,眼裡似乎住著一頭凶獸一樣,想要吃了她。
滿滿都是霸道的侵略性。
接下來的『情侶時間』,王語嫣感覺自己就像是漂浮在巨浪里的小舟一樣,眼前的李大哥,則是巨浪。
她的一舉一動,都在李大哥的安排之下。
就連她的一顆心,都不受控制地跟隨著李大哥。
這種感覺,令她無法思考,無法拒絕。
…
西夏,皇都。
一家客棧里。
公冶乾、包不同兩人回來復命。
前些天,有關李羨魚、王語嫣成婚的喜帖送到了慕容復手裡,慕容復派出四大家臣里的公冶乾、包不同返回姑蘇城,查詢情況。
這兩人帶來了王語嫣、李羨魚成婚的『真相』,同時有關李羨魚在大理國揚名的事跡,也傳到了西夏這邊。
慕容復、四大家臣聽說李羨魚竟然挾持了大理保定帝段正明、鎮南王段正淳、世子段譽,之後還能全身而退…都是一陣發懵。
懵到…相比之下,段譽是大理國世子,似乎都不是那麼令人驚訝了。
「他是個狠人啊。」四大家臣里的老大鄧百川讚嘆道。
「不錯,一個書生,挾持一國之主,這…前所未聞。」包不同也贊道,「還能全身而退,這就更了不得了。」
之前對李羨魚頗為輕視的風波惡,此時也是無話可說。
公冶乾看了眼慕容復,建議道:「公子爺,咱們要不要也學一下這姓李的,把西夏國的……」
慕容復一頓,搖了搖頭,說道:「西夏國的情況比較複雜,李諒祚並非草包,他的實力應該不弱。」
「公子爺可曾跟銀川公主搭上線?」包不同問道,他和公冶乾剛從太湖回來,還不了解這裡的情況。
慕容復沉默。
銀川公主身份尊貴,不是誰想見就能見到的。
他以西夏一品堂李延宗的身份,最多能夠接近到銀川公主身邊的宮女。
至於自身『南慕容』的身份,在西夏並不好使,而且他也不想讓姑蘇慕容氏失了體面。
「萬事開頭難。」鄧百川說道,「咱們主要是還缺少一個接近西夏權貴的機會。」
「要我說,咱就應該先挾持一位西夏大臣。」風波惡說道,他在西夏的這些天裡,一場架都沒打,憋的夠夠的了。
「沒那麼簡單。」慕容復搖頭,說道,「咱們現在對西夏的了解還是太少了,貿然行動,極有可能會適得其反。」
「那公子爺的意思是?」公冶乾問道。
其餘三大家臣也一同看嚮慕容復。
慕容復緩緩道:「先回姑蘇,再做打算。」
「回姑蘇…」四大家臣心中均是一動,包不同笑道,「公子爺是要搶婚?嘿嘿,到時候可有好戲看了。」
風波惡也笑了。
鄧百川、公冶乾沒有笑,他們隱隱覺得,自家公子爺這次回姑蘇,目的只怕並非搶婚那麼簡單。
「為何要搶婚?」慕容復淡然一笑,說道,「你們忘記我們此刻身處西夏的目的了?」
包不同、風波惡均是一怔。
「公子爺的意思是?」鄧百川問道,心中已如明鏡。
「收攬人才,為我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