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有隻鬼一直跟著你

  我呆住,咕咚咽了口口水。

  這穿的……可真涼快啊。

  真想幫他把衣服穿好!

  「我出去買夜宵了,離得不遠,看你之前好像困了,就沒告訴你。」我走近他,主動向他解釋。

  他微微垂眼,密長的睫毛在浩若星海般的眼眸上方投下了一層淡淡的陰影,清華高貴地凝視了我一陣,伸手撈過我的腦袋將我攬進懷中,柔情似水地附在我耳畔輕輕道:「本君沒睡著。就算睡著了,你也可以叫醒本君。」

  我今天沒穿高跟鞋,趴他的肩膀有些困難,只好把頭埋在他胸口了。

  「你最近好像特別困,我不忍心什麼事都麻煩你。」我拎起手裡的燒雞,體貼地和他說:「我買了雞,夜市巷口的這家燒雞味特別正,超好吃。我胃小,只能吃一點,咱們今晚吃一隻吧?反正是夜宵,不用吃太飽。」

  「好。」他回答得爽快。

  我本想從他懷裡出來,陪他一起回房間吃夜宵的,但手剛碰到他的胸口,他就又一把將我按了回去。

  「別動。」他肅聲提醒。

  我一怔,嚇得真就沒敢動了。「怎、怎麼了?」

  他扶著我的腦袋將我按在胸膛上,磁音低沉道:「你們從學校回來以後,就有一隻鬼一直跟在你們身後。本君記得昨天你和本君說過,你們在學校的鬼樓里玩了碟仙。看來你們請的那隻碟仙,並沒有送走。」

  「啊?」我心頭狠狠一顫,慌了神:「那、那她現在……在哪?」

  「就在你背後,本君眼前。」

  我不敢相信地磕磕巴巴道:「但、但是我之前並沒有看見有鬼魂跟著我……」

  玄曄揉了揉我的腦袋:「之前她在躲著你,剛剛你進了家門,她就現身了,應該是來找你的。」

  「找我?」我更加詫異了,扭頭想去看她來著,卻被玄曄強行扭回了腦袋,阻止了下來。

  「她的樣子有點嚇人。夜還長,先去吃夜宵,吃完了再處理她。」

  男人把我手裡的燒雞給接了下來,摟著我的肩膀帶我回了臥室。

  都這個時候了還不忘吃夜宵,龍王爺大人就是任性。

  女鬼暫時被玄曄關在了門外。

  進了他的臥室,他反手就將臥室門給鎖了。

  這一舉動倒是讓我沒緣由地心下一緊,有點緊張。

  夜宵被他放在了小圓桌子上,他扯著我的胳膊就把我往床上帶,在我還沒分清楚狀況時,就蠻橫地將我摁坐在了床頭,推靠在了摞成兩層的小軟枕上。

  修長有力的手指扣住了我的十指,欺身壓上來,氣勢洶洶地吻住我的唇,剛一開始就霸道地在我唇齒間攻城略地。

  「唔!」我一頭霧水地在他身下試著反抗掙扎,他這樣親,我真的很有點憋……

  他太急了,都快令我喘不過來氣了。

  手撐在了他的胸口,隔著又薄又滑的衣料感受到了他胸口的瘢痕,我陡然意識到了那是他的傷處,趕緊立刻把手收了回來,生怕弄疼了他。

  後來在他的疾風驟雨中,我漸漸發現這條龍的叛逆心很強,譬如我越是反抗,他就越是親得賣力,我要是老實點了,他反而會溫柔很多。

  親到他自己的喘息聲都越來越急促了,心跳越來越猛烈了,他也還不肯放過我。

  洶湧的攻勢大約持續了有三四分鐘之久,我發現他的呼吸從緊促變成了虛弱,害怕他真因為一時肆意而把自己折騰出了個好歹,只好放棄反抗,無奈地閉上眼睛主動迎合他那個霸道又攜著濃濃愛意的吻……

  上輩子究竟造了什麼孽,這輩子竟然遇見了這麼一條痴情且不講理的龍……

  也許是對我的主動配合感到滿意了,他溫柔地享受了好久,直到隔壁傳來宋姍姍一聲激動的大喊『我的天,好多帥哥!』,他才滿足地放開了我,給我一個盡情呼吸新鮮空氣的機會。

  我靠在軟枕上氣喘吁吁地拍著胸脯緩了好久,大腦才終於從缺氧狀態恢復到了正常狀態。

  抬頭本來想抱怨他幾句的,但是看他撐在我眼前的身軀微微有幾分顫抖,放大的俊臉眉頭緊攏,神情痛苦,額角與鼻尖也生出了一層密汗,我頓時就把心中的不理解給丟到九霄雲外去了。

  小心翼翼地捧住他那張發白的臉,我慌到說話結巴:「玄、玄曄你怎麼了!玄曄你別嚇我,你怎麼了,怎麼流那麼多汗?」

  不安心地一把圈住他的脖子抱住他,我手忙腳亂地著急給他撫著打顫的後背,企圖讓他好受些,「阿玄,你怎麼了,你哪裡不舒服,你和我說句話好不好阿玄!」

  我擔心的腦子發昏,一隻手用力在他背上撫著,幫他順氣。

  天知道他不說話那半分鐘我是怎麼熬過來的!

  正當我打算去隔壁找另一隻妖怪過來瞧瞧他的時候,他突然伸出一雙有力的大手,掐住我的腰,帶著我一起在床上倒了下來。

  臂上用力,大掌托著我的腰身帶我縱身一滾,將我換到了他的身上趴著。

  他還有力氣?

  我突然安心了很多!

  「我沒事。」他掌中帶勁,揉了揉我的腦袋,呼吸漸漸平穩了下來。「夫人走後,本君突然就想起了一些可怕的事情……夫人,本君現在,只有你了。」

  沙啞的嗓音里仿佛在極力壓抑著一種悲傷、一種恐懼……

  我還從沒見過這樣的他呢,以前的他總是清風霽月,清貴無上,溫其如玉,郎艷獨絕的風姿,現在的他,倒像是在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露給我看。

  讓人心疼,也讓人忍不住地想去靠近他,幫他撫平藏在靈魂深處的那些傷疤。

  他之前的那些年裡,究竟經歷了什麼。

  「你嚇死我了。」我攥緊他胸口的衣衫,癟著嘴,現在還驚魂未定的。委屈地責備道:「我還以為你出什麼事了呢……好了阿玄,都過去了,以後不會再有可怕事發生了。我陪著你,你一直陪著你。」

  他摟著我好久沒說話,半晌,他竟又開始不正經了:「所以夫人願意和本君做一生一世的恩愛鴛鴦嗎?」

  我嗆住。

  萬萬沒想到他這時候來這一招。

  憋了半天,我才假裝很鎮定地轉移話題:「那個,你餓了嗎?燒雞可能要涼了。」

  他眼裡的光黯淡了下去。

  片刻後,他說:「夫人剛才說的,還作數嗎?」

  我啊了聲,腦子有些短路:「什麼?」

  他仿佛不抱有希望的點明道:「一直陪著本君。」

  我低頭,想了想,說:「這個當然作數。況且,現在並不是我會不會陪你的問題,而是你願不願意讓我陪的問題。我都這個樣了,小命可是在你手裡捏著,你什麼時候想把我換掉了,動動手指頭就行。」

  「原來,你說的陪本君,只是以為本君手裡握著你的命。」他失意地闔目,手從我身上鬆開,語氣也變得冷冰冰了:「你可知本君為了與你結下這生死契,費了多少功夫。

  生死契豈是你想的那樣,說解就解,伴侶,又豈是說換就換。」

  我從他的身上滾下去,坐起來,扯了扯袖子淡淡道:「就是因為不知道,所以才會誤解。」

  他沒再說話,沉默了一分鐘後,凝重道:「本君累了,你吃完東西過來休息。」

  即便是這樣,他也沒沖我發火生氣……他這人,總是對我這麼好,都讓我愧疚難安了。

  「龍王爺。」我再次趴回了他的胸膛上,伏在了他的懷中,衝著他那張板著的俊臉小聲道:「或許,咱們可以試試。」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他對我這樣好,我要是再感受不到些什麼,豈不是智商有問題了。

  他聞言終於睜開了那雙浩瀚星海的眸,眉心微擰,有些不相信:「你方才說什麼?試什麼……」

  我不好意思的咳了聲,「就,試著相處唄……」

  笨啊,就是差不多接受了的意思啊!

  他呆了很久,才眸生歡喜的厚臉皮說道:「本君明白了,夫人想和本君試婚。」

  「咳……」我差點被他這句奇怪的形容給嗆死,試婚,虧他想得出來。

  但好像,事實就是這樣。

  可被他直白地說出來,還是感覺哪裡怪怪的。

  我紅著臉起身,心虛地揉揉鼻子:「就、就是現在我不了解你,你也不了解我,雖然咱們之間結了契,也那啥過……但是當夫妻還是得有個適應的階段,我絕不是嫌棄你啊,我就是覺得,就是覺得……」

  沒等我話說完,他已經從後把我抱了住。

  好聽的嗓音慢慢進入耳中,在心間悄然發芽,開出一朵朵溫柔的花。

  「不用解釋了,本君知道。小染,無論何時本君都不會逼你,本君等你真正願意接納本君的那一天。」

  這句話成功讓我軟了心。

  我握住他的胳膊,喃喃道:「謝謝你,玄曄。」

  「客氣。」他愈發不要臉的往我脖子上啃了口,這一回算他還有點良心,沒咬的特別疼。

  咬完,還故意調侃了一句:「夫人,你臉紅了。」

  「……」現在把他丟出去還有用嗎?

  看他那滿臉桃花泛濫的樣子,我突然有種被他算計,掉坑裡去了的感覺……

  ——

  午夜時分,我見到了那隻跟著我回家,刻意躲了我好幾天的碟仙。

  彼時她穿著一件暗白色的過膝簡約長裙,及腰長發遮臉,身體就像一個沒了油的機器一般,行動僵硬艱難的一步一頓,緩慢地來到了我的面前。

  一束藍光由下而上的打在她蒼白且滲著寒氣的瓜子臉上,她低著頭,遲遲不肯讓我看見她的真容。

  屋子裡沒開燈,那藍光投在她的下頜上,一陣陰森森,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

  我提心弔膽的走近她兩步,湊近看才發現,她頭頂有個黑乎乎的血窟窿,血窟窿里,還咕咚咕咚往外冒著深黑色的血漿……

  暗紅的血液順著她的直發,一顆一顆的滾下來。

  滲進她胸口的白衣裙,像是被那片白色吞噬了一般,消失殆盡。

  徒留胸口被血染濕的長髮凝固成一塊鐵鏽色的硬片。

  這樣子,實在觸目驚心,令人難以直視。

  「她是跳樓死的。從樓頂摔下來時,頭著地,腦袋被摔爛了個大洞。她也曾是你們學校的學生,或許,你還認識她。」玄曄負手立在我身後,輕描淡寫的和我道。

  我扭頭吃驚的問:「我們認識?」

  玄曄嗯了聲,隨即神情嚴肅的命令白裙子女鬼:「把頭抬起來。」

  白裙子女鬼低垂的腦袋猶豫著點了點,隔了一會兒,昂起了那副慘白秀氣的年輕面龐——

  彎眉杏眼,高鼻櫻唇,五官端正,長得一臉溫柔相,有幾分古代大家閨秀的氣韻在,是標準的古典美人模樣。

  這張臉,我一眼就認出來了她是誰!

  「沈小蝶!」我驚呼出了這個很多年都沒再提及過的名字。

  三年了,自從她在學校宿舍樓跳樓自殺死去後,沈小蝶這個名字就隨著她這個人,一起塵封埋葬在了人世間……

  大學最後那兩年,沈小蝶這三個字幾乎成了我們整個清河大的禁語,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不再提起她,刻意避開她的名諱,不再回憶她在時所發生的種種不愉快事。

  連向來疼愛她,重視她,將她收為關門弟子的戲曲名家李如蘭李教授,都把她視作自己光鮮人生中的一個污點。

  她父母把她從學校接回去後,連夜給她找了個地勢偏遠、賣的便宜的墓地葬了。

  她下葬的時候,沒有一個同學去送她最後一程。

  這麼多年了,李教授也從來沒去看過她。

  去年夏天,李教授退休了。

  也許是因為對她太失望,被她生前的所作所為傷到了,李教授再也不肯教年輕大學生了。

  有人不惜花重金請她為自己的女兒稍作指點,也都被她果斷拒絕了。現在的李教授整日裡都投身於公園小涼亭中,專教那些上了歲數的老太太老爺爺們唱戲。

  我上次路過的時候,還見到了她老人家,人比三年前,蒼老了很多。

  而造成沈小蝶死後墳前淒涼的直接原因,是她生前做了件錯事……

  當年她在學校儲藏室產子後丟棄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