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嘩嘩啦啦的溫水濺在身上,炙得體膚一陣血液升溫。
氤氳白霧在四周升起,朦朧了人的視線。
他用掌心接住一捧清澈溫水,覆手壓在了我的肩膀上,修長且攜著淡淡涼意的玉指沿著我的肩胛骨,緩緩撫至脊椎——
「還是太清瘦了,身無二兩肉的,近來看你吃的倒是挺多,卻為何偏不長肉。」
我撩水搓著胳膊正經道:「女孩子還是瘦些好,多吃不長肉,是多少女生羨慕不來的超能力。胖了,你就抱不動我了。」
「怎麼會,本君當初在歸墟鍛出了一把神劍,那劍,足有一千三百斤。本君照樣拿著它上戰場殺敵,運用自如。夫人再胖,能胖到一千斤麼?」
我想想就渾身起雞皮疙瘩,「咦,一千斤那就不是能不能提起來的問題了,那是還能不能看的問題!我要是胖到一千斤,約莫就只剩下一灘肉了……太滲人了!」
「一千斤固然離譜了些,但夫人,你現在該努努力,上一百斤。」他將雙手都握在我肩上,親近地貼過來,薄唇敷在我耳畔,溫存慢語。
我用清水沖洗著脖子,手掌捂在心口的碧落花上:「我現在沒有一百斤嗎?記得去年,是正好一百斤。」
「現在頂多只有八十五斤,太瘦了,鄰居家半歲大的小豬都比你重。」
我鬱悶低頭,「可我又不用進屠宰場……胖了沒用。這樣就挺好……至少你抱我的時候不會嫌重。」
「本君怎麼會嫌夫人重,本君喜歡夫人,都來不及。」他幫我整理著肩上濕漉漉的長髮,披著一身寬鬆的白色睡袍陪我站在花灑下,溫水打濕了他的長髮,浸透了他的白衣。
「以前好像很少看你穿白色的衣裳,你很喜歡玄色嗎?」我偏過頭問他。
他幫我整理頭髮的手頓了下,靜了靜,方解釋道:「本君是青龍,穿白衣,不甚適應。」
「哦,那白龍穿黑衣,是不是也挺不適應。」
「當然。」
「那為什麼,大黑是只黑狐狸,卻很喜歡穿白袍子呢?」
「……他是個異類,比較奇葩。」
「也對,大黑這傢伙在其他方面上,也挺異類奇葩的。」
我正洗著,他忽然叫了我一聲:「小染。」
我昂頭看他:「啊?」
他擰了擰眉,神情沉重地啟唇,與我緩緩道:「本君當初在天界,因為某些關係,與司雨府一神女有些糾纏。」
我不大懂的慢半拍有反應:「啊?什麼意思?」
他扳過我的身子,低頭,吻了下我沾了水珠的腦門子:「本君誤以為當年本君受難被罰時,一直陪在本君身邊的是她,所以,本君向她承諾過,會好好待她,那時候,本君與她,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談婚論嫁……」我的心陡然咯噔一聲,像掉進了冰窟窿里……心底很不是滋味地捂著胸口別過頭,勉強讓自己保持平靜,「所以,你之前說過,沒有前女友都是騙我的,你只對我一個動過心,也是騙我的。」
「沒有騙你。」他知道我難受,摟過我的身體緊緊抱在冰冷的懷抱里,認真解釋:「當初對她,根本不算動情,只是想利用她,報復一個人罷了。
本君一直誤認為她對本君有恩,情勢所逼,本君答應了娶她。但你放心,本君雖然答應了,可後來本君又悔婚了,本君給了她許多補償,在死前,與她割袍斷義,斬斷了所有情分。
本君發誓,本君這輩子,只愛過你一個女人,若有半個字為假,本君甘願再受一次五雷轟頂。」
「那你們現在,還有聯繫麼?」我悶在他懷裡瓮著聲問。
他摸摸我濕漉漉的長髮,回答道:「本君是罪神,除了白榆與冥界那些熟人,其他神仙,都以為本君已死。她或許,暫時還不知本君已活過來的消息。而且,本君更沒有主動聯繫過她,本君躲她,都來不及。」
「你,真的沒有喜歡過她?一秒鐘也沒有喜歡過?」
「本君誤以為是她救了本君時,曾對她心懷感激,但僅僅只是感念她的恩情,並不是喜歡。本君很清楚,一秒鐘都沒有喜歡過。」
我吸了吸鼻子,委屈地接著糾結:「那,你倆現在是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了?就算她再出現,你也不會愛她,不會和她牽扯不清?」
「不會,愛這個字,用在她身上,玷污了這份美好。本君娶妻了,再和她牽扯不清,就是對夫人忘恩負義了。她再出現,也不好使,誰出現都不好使,本君不會蠢到為了一個外人,傷自家夫人的心。」
「那你現在突然和我提起她,又為什麼?你大可將這個秘密隱瞞一輩子。」
他揉了揉我的肩膀,輕輕道:「本君已經許多年不曾做夢了。昨夜,本君夢見她出現了,夢見夫人因為她跳了崖……本君伸手去抓,卻只扯下了夫人一片袖角……夫人跳下懸崖的那一刻,本君心痛的似要裂了一般。
醒來後,本君就在想,與其後來讓夫人委屈,胡思亂想,不如現在就同夫人坦白,如此,即便以後再見,夫人心裡,至少也會有個底。
何況,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來日夫人若從他人嘴裡得知這件事,必然會誤會。總得,防患於未然。本君不想失去夫人,一點也不想。」
聽他全部解釋清楚了,我心底也好受多了。抱住他的腰小聲喃喃:「我其實早就料到,像你這麼好的男人,活了這麼久,怎麼可能會沒有什麼前女友爛桃花……
只怪我出現的太晚,如果早一些,或許就能成為你的初戀……不過沒關係,就算出現的晚,我也是你第一個女人,是你答應要娶,每晚枕邊相伴的夫人,這就叫,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他捧著我的腦袋,溫柔湊到我耳邊認真保證:「在凶宅那晚,本君,也是第一次……」
「我知道……」
「嗯?」
我不好意思地捶了他一拳,支支吾吾道:「那晚……你什麼都不懂,把我折騰的疼死了,怎麼推都推不開你!後來第二天第三天你又來,要不是我打不過你……早就掐死你了!」
「有經驗了就好,便像現在。」他吻了吻我的耳尖,張唇含住,用舌輕輕舔舐。
他還真不愧是條龍,生活里總還保留著幾分龍族的習慣……比如舔人。
「現在你是有經驗了,我也快廢了。」我靠在他身上揣測道:「今晚的雪,應該會下得挺大。」
「嗯,雪天會影響交通,宋家明天未必回得去。」
「宋睦州就這樣沒了……姍姍還能變成人麼?」
「能。」
「那就好。」
半個小時後,我裹著浴巾被玄曄抱出了浴室。
他幫我吹完頭髮後,就出去買晚飯了。
等他回來時,我正站在窗戶前看雪……
大城市的雪景,也挺好看的,高樓大廈,銀裝素裹。
大道上落滿了白雪,過路的汽車都打開了車燈,靠邊行駛的緩慢。
霓虹燈在雪夜中閃爍的孤獨,一片鵝毛雪飄進窗來,沾在了我裸露在外的肩膀上……
心口的花悄然合攏花苞。
我伸手接住雪花,總感覺,這場雪,似曾相識……
「你的肩……」他悄無聲息地來到了我身後,抬指觸碰我的肩胛骨。
「雪,真好看。」
他愣了愣,良久,才收回自己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