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神,溫柔得像一潭水,越湊近她,有一種特殊的感覺就越強烈。
「染兒住的地方,太偏了,我導航導了五六次才繞過來,這地方晚上安全嗎?你家人和你一起住麼?你爸媽……」
「我爸媽……」我哽了哽,低頭,笑了笑:「以前是我一個人住,現在我閨蜜姍姍搬過來和我一起住了。晚上挺安全的,地方偏,願意來的人也少,我家沒什麼值錢玩意兒,也不怕什麼強盜小偷的。」
「和那宋家小姑娘一起住,雖然有作伴的,但說到底還是兩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姑娘。」
她摸摸我的腦袋,疼惜道:「經濟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可以考慮搬家。我們家在市中心有幾個新樓盤,你需要的話,我讓人給你預留一套,給你們打折。
這地方有點荒,我聽司機說,這裡以前好像還是凶宅。年輕人,都挺喜歡熱鬧的。你放心,我們白家的樓盤,價格不貴,你有困難,也可以隨時和我說。」
我搖頭婉拒了她的好意,「不用了白夫人,我喜歡清靜,住在這裡很舒服的,空氣都比市中心新鮮很多!」
白夫人無奈地輕笑出聲,「嗯,這裡的空氣的確質量不錯。我一下車,都聞到荷花荷葉的香味了。」
「後面有個池塘,池塘里種的都是蓮蓬,白夫人你要是不急著走,我等會帶你去摘點蓮子。」我熱心腸地和她說。
她淺笑著點點頭,眼神里裝滿了慈愛,握著我的手不放,很久,突然問:「染兒,你今年多大了?」
我誠實回答:「二十四。」
「虛歲麼?」
「是。」
她盯著我,笑著笑著,眼裡就笑出了晶瑩的淚水。
突然把我摟進了懷中,用力抱住。
我呆呆的不明所以:「白夫人,你、怎麼了?」
她輕輕拍著我肩膀,凝噎著說:「我的女兒,要是當年沒有丟……也應該是二十四歲了。」
「白夫人……」
她吸了口氣,含淚笑著感慨:「自從上次在咖啡廳見到你,我就總是會在無意識中想起我那個苦命的女兒。
就總是會想像,如果我的女兒,也在別人家裡受到不公平對待了,也在外面被人欺負了,也走投無路做了凶宅試睡員,我該會有多麼崩潰……」
「我……」我哽住,不知怎麼安慰她才好。
「以後別叫我白夫人了,叫我阿姨吧。我和你媽媽,大約也差不了幾歲。」
「好。」我撫了撫她的背,低聲說:「人生還長,阿姨你還有機會與那個小妹妹重逢,咱們要對未來,抱有希望。」
「染兒說得對,未來的路那麼長,只要不放棄,就一定還有機會……」
我抿了抿唇,沒再接著給她灌心靈雞湯。
因為我清楚,這些話說到底不過是心裡安慰罷了。
如果當年之事真的有跡可循,她們白家家大勢大,不至於找了二十多年都沒找到。
就像我……想要找自己的親生父母,也壓根無處著手,無處可查。
血緣關係一旦斷的徹底了,這世間又哪有這麼多巧合,還能再重逢呢。
白夫人的閨女是不小心弄丟的,白夫人從始至終都是疼愛這個女兒,沒有放棄尋找這個女兒的。
而我呢,我連親生父母當年捨棄我,究竟是有心還是不得已都不知道。
都二十多年過去了,說不準他們根本不想再見到我……所以,我很早以前就清楚一件事:我沒有尋親的必要。
他們若還記得我,我現在出現,就是打破他們原來的平靜生活。
他們若原本就是不想要我,那我主動找上去,就是自討沒趣。
二十年了,大約,有些事他們自己都已經淡忘了吧。
天底下又有多少孤兒,能夠幸運地遇見像白夫人這樣的親生母親呢……
「對了,阿姨你來找我,是為了什麼事嗎?」我開始進入正題的問。
白夫人鬆開我,拿紙巾擦擦眼角淚水,調整情緒優雅大方地笑著回答:「啊,對了,來找你還有正事呢,你看我,差點忘記了……老許家的閨女說你是凶宅試睡員,你們凶宅試睡員……是不是還能處理靈異事件?」
「阿姨你家出了靈異事件?」我好奇問她。
她搖頭,耐心解釋:「不是我家,是我一小姐妹家。她家小女兒才剛滿二十歲,最近不知怎麼了,突然病倒了,一到晚上就夢遊,還總說自己要去烏篷鎮。
烏篷鎮我們查了下,離咱們這一千多公里呢,是個古鎮。這個古鎮她以前又沒去過,最近總是迷迷糊糊地嚷嚷著要去,我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最近半個月,我姐妹都在外面偷偷找看事先生,想給那孩子看看,可是……她家家庭關係有些亂,不太方便,早前有約看事先生在咖啡廳幫忙看了眼,說是,欠下了陰債。
具體是什麼陰債他又說不清楚,只告訴她幾個還債的小法子,讓她半夜十二點在十字路口燒香燒紙,燒幾千個金元寶,幾個小紙人,分九天燒。九天之後要是能好,就沒事了,要是不能好,就得另請高明。」
我揣摩著:「所以現在是還沒好?」
白夫人點點頭,神情凝重道:「嗯,沒好,還更凶了。那孩子現在醫院也去過了,醫生只說是精神壓力太大,患有睡眠障礙症,開了幾副安神助眠的中藥,喝著還是一點效果都沒有。
前幾天晚上鬧起來了,說是嘴裡嚷嚷著一個男孩的名字……
孩子爸以為她是不願接受家裡的安排,不肯和他們家世交的大兒子訂婚才故意裝瘋賣傻的,就讓她小媽找條繩子把她綁了,結果第二天,人就不行了……」
「啊?不行了?」我越聽越驚訝。
白夫人說下去:「臉發青,嘴唇發紫,送到醫院掛了氧氣機,醫生將那孩子從頭到腳檢查了一遍,都沒查出來她到底得了什麼病。後來還是我那姐妹闖進了病房,陪了孩子二十六個小時,孩子才慢慢清醒過來。」
「不是生病……那就是被不乾淨的東西纏上了?」
白夫人嗯了聲:「孩子她爸是個死心眼,不信什麼鬼啊神啊的說法,孩子媽越說,他就越覺得是她們母子故意聯手演的戲。這幾天孩子爸不讓孩子媽再去見孩子了,孩子也被接回家中休養了。
我姐妹擔心孩子,卻又害怕惹惱了孩子爸,孩子爸會對孩子做出什麼更過分的事情。所以她也不敢再找看事先生過去了,就想著如果能找個女先生上門看看,或許是個辦法。
昨晚我和她,還有認識的幾位總裁太太一起吃晚飯,她提起這件事之後,柳家太太正好說起了她朋友前一段時間的經歷。
也是撞上東西了,鬧得家裡大人孩子不得安生,後來她老公不知從哪請了位女凶宅試睡員去鄉下老宅,本意是為了向她證明一下老宅沒有鬼神,一切都是她自個兒精神壓力太大產生的幻覺。
但誰想到那名女試睡員真有通靈見鬼的本事,不但讓他們親眼見到了女鬼,還幫他們把女鬼送下了陰間……
女鬼走了以後,他們的兒子病也好了,她自己也精神正常了。
據柳太太轉述,那名女先生本事很大,她身邊有不少人都接觸過那位女先生,是個很好說話,很年輕的未婚女子。只是平時接單不多,不太好約……」
接單不多,不太好約……哪裡是不好約?
以前是為了保命,現在是事太多,根本忙不過來……
「阿姨說的柳太太好友,應該是韓太太吧。她都把我誇得不像人了……」我不好意思的低頭,想了想,也不和她多說廢話了:「阿姨來找我,是想讓我幫你們去看看那位小姐?」
白夫人鄭重點頭:「是,我們現在,只有寄希望於你身上了。」
「您的好友,她家先生為什麼不讓她和女兒見面?您方才說,孩子有小媽?她們離婚了?」
白夫人說:「是啊,離婚了,十幾年前就離婚了。我姐妹是淨身出戶,法院覺得她沒有撫養孩子的能力,就把孩子判給了她前夫。
她們前腳剛離婚,沒到一個月,她前夫後腳就娶了現在這個女人。現在這個女人進門以後給她前夫生了兩男一女,不瞞你說……她家現在的情況很亂。
她前婆婆臨終前留了筆遺產給大孫女,這筆遺產,數目很龐大。而她前夫膝下又還有三個孩子,這其中,難免不會牽扯到遺產繼承的問題。」
「這樣說來,那女孩的爸爸和小媽不重視她,也是有原因的。」我抬頭問她:「那阿姨需要我什麼時候過去?」
白夫人抓住我的手,握在掌心:「如果明天有空的話,我派人來接你。到時候你就以老白秘書的身份,和老白一起去孫家做客,赴晚宴。」
「白先生秘書?」
「你放心,老白也知道這件事。明天晚上是孫太太的生日宴,孫家請了老白,我也去。到時候我掩護你,你什麼都不用擔心,一切都有我呢。」她拍拍我的手背安慰我。
既然她都這麼說了,我也就沒什麼好猶豫的了,「行,那明天我等你通知。」
她從手提包里掏出一張卡塞給我:「這裡是五十萬的定金,事成之後,她會往這裡再打五十萬的尾款。卡你拿好,沒有密碼。」
五十萬加五十萬,又是一百萬……有錢人出手就是闊綽,動輒就是上百萬。
這樣的單子再來幾筆,我養老的海景大別墅就有著落了!
一點也不客氣的收下卡,我見錢眼開的厚臉皮向她保證:「好,阿姨你放心,這件事我會盡力而為的。」
處理靈異事件這可是我家龍王爺的看家本領,這一百萬我一定能讓她花的物超所值!
送走了白夫人,我回去和玄曄他們說起了這件事。
玄曄攬袖倒了杯清茶給我,問道:「不是說最近想好好歇歇麼?怎麼又接這種單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