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隨口就開始胡咧咧。

  旁邊的沈初夏聽到林南的話，面色一變，忍不住用手捅了一下林南的胳膊。

  「你不要亂說話！」

  她用口型對著林南開口。

  對面的顧春波問他能不能做詩。

  他談什麼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

  你還要餵馬劈柴週遊世界？

  驢唇不對馬嘴啊！

  林南話才出去。

  電話那頭，已經不對林南抱以多少信心的顧春波起先都已經準備掛電話了。

  他有些可惜「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這一局詩。

  可惜這個詩，味道足夠，可或許永遠都不能夠變得完美。

  然而現在。

  顧春波聽完林南的這一句話之後，起先一愣，隨後細細咀嚼，然後猛然一怔，最後心底狂跳。

  「做一個幸福的人？」

  「餵馬，劈柴，週遊世界？」

  顧春波似乎一下子變得激動起來。

  他感覺到了。

  感覺到了這一句話中的那種詩的味道！

  很尋常的事情，很尋常的夢想！

  這就是幸福啊！

  多少人嚮往那邊劈柴餵馬週遊世界的生活？

  不被凡塵所束縛。

  不被各種壓力所煩惱。

  這就是神仙一般的日子啊！

  電話那頭的少年，聽上去年紀不大。

  但是居然能有這麼深的感悟？

  顧春波心潮澎湃。

  「還有嗎？還有嗎？」

  他一邊記錄下林南剛剛的話語，一邊迫不及待的去詢問。

  「還有？」

  林南被他問的一愣，正好是經過了一個菜市場，看到了夜市裡面正在準備收攤的菜農，和前來趕夜場，想要買便宜蔬菜的老人。

  「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

  林南想了想。

  這話說的有些觸景生情。

  以前林南和呂丹一起去菜市場買菜，看到呂丹為了一兩毛錢的差價，在那裡和菜販子討價還價的時候，站在一旁的林南，總會感覺到很尷尬。

  尤其是偶爾還能在菜市場碰到同學的母親，這個時候呂丹為了幾毛錢的差價說個不停，就會讓林南感覺到極為丟人。

  丟人現眼的那種丟人。

  於是他發過火。

  向呂丹喊過，不就是那幾塊錢嗎？

  至於為了幾塊錢，一直說一直說一直說個不停？

  其實說完林南就後悔了。

  呂丹聽到他的話，怔了怔，隨後點點頭，沒多說什麼，不再還價。

  事情往後，林南心底多少有些歉疚。

  年齡再大一點，林南才知道賺錢是多麼難的一件事情，而老媽為了這個家，這麼多年，受過多少委屈。

  林南一直想要給老媽道個歉。

  可愛在心口難開。

  現在突然看到菜市場裡面那些為了便宜，去買剩下來的蔬菜和水果的老人，林南心底一陣恍然，似乎又回到了當初陪著老媽買菜的那一天。

  「樸素至極的事情，寫在這裡，偏偏給人從平淡中，都生出了一股子難言的感觸。」

  「好，這句詩也不錯！」

  顧春波連忙記下，隨後他看了眼之前的「一所房子」的那一句話。

  「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這句話放在這裡，與上文遙相呼應！

  太棒了！

  簡直太棒了！

  顧春波激動地無可自抑。

  「還有嗎？你好？同學？」

  顧春波甚至都沒理會一旁的老伴。

  他現在的心情，簡直就像是遇到了這輩子最為重要的事情一般。

  虔誠。

  期待。

  更是充滿了興奮之感。

  這才是現代詩！

  這才是現代詩應該有的味道！

  這才是以幸福為主題的現代詩應該帶來的那種感覺！

  「嗯？還有？」

  林南回過神來，看到身旁有人正在打電話。

  那年紀三十多，看上去才下班的樣子，明明很疲倦，可滿臉都是笑容。

  「從明天起，和每一個親人通信。」

  「告訴他們我的幸福。」

  林南琢磨了一下，才說完話。

  轟的一聲。

  天空之上，突然閃起了一道閃電。

  夏天這個季節，閃電時不時就會崩出來。

  本是有些暗沉的天空，瞬間變得透亮。

  「那幸福的閃電告訴我的。」

  「我將告訴每一個人。」

  林南再次說話。

  他說話說的很隨意，反正就是胡咧咧。

  反倒是林南感覺手機那頭的顧春波，呼吸一下子變得極重。

  哪怕是隔著手機。

  林南都好像可以感覺到這個顧春波的鼻息，迎面而來的那種感覺。

  林南很是費解。

  難不成這就是所謂的詩人？

  莫名其妙的讓他說幾句話，都可以激動成這樣？

  電話那頭的顧春波拿捏著筆的手都忍不住開始顫抖。

  他整個人一隻手拿著筆，一隻手拿著電話，渾身戰慄。

  他從來沒有聽到過一首詩，可以給人渾身上下，帶來一種通電的感覺。

  旁人或許不明白詩句中的味道。

  但是他深切的感覺到了這一切，並且為此而振奮！

  「你別亂說話，再亂說話，小心我收拾你！」

  一旁的沈初夏沒敢大聲開口，只能用一個滿是警告的眼神看著林南，順帶以口型告訴林南，她想要說的話。

  說完之後，沈初夏還不忘揚了揚她的小拳頭。

  林南瞥了她一眼，沒把她這個警告給放在心上。

  「還有嗎？還有嗎！」

  「同學？餵？同學？」

  電話那邊的顧春波聽著這邊沒聲兒了，一下子有些急，

  林南猶豫幾番。

  他和沈初夏路過一家賣電視機的商場，餘光正好看到擺在中間的展示機上面播放的畫面。

  那是瑰麗的大自然。

  山川河流，綠樹成蔭。

  「給每一條河每一座山取一個溫暖的名字。」

  林南說了出去。

  才說完話。

  「好好好！好啊！」

  顧春波的反應嚇了林南一跳。

  這老師該不會是個傻子吧？

  隨便聊聊天而已。

  這麼激動幹什麼？

  「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最好是可以面向大家的，面向所有人的那種，大家都可以感覺到幸福的東西。」

  顧春波迫不及待。

  他回想起幾十年前結婚時候，入洞房的那天晚上，都沒有今天的心情來的激動而迫切。

  那邊是求而不滿的顧春波。

  這邊是沈初夏那張警告味道越來越深的臉。

  林南有些煩，索性隨口而出。

  「陌生人，我也為你祝福。」

  「願你有一個燦爛的前程。」

  「願你有情人終成眷屬。」

  「願你在塵世獲得幸福。」

  「我只願面朝大海，春暖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