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雯走到了桌前。

  她低下頭，打量著一坐下來，就拿起刀叉，吃著鵝肝的林南。

  那樣子，似乎是餓極了。

  可能是彈鋼琴，真的是一件體力活兒？

  「你的彈得很不錯，非常不錯，超出了我對你的預期。」

  孫雯看著他，聲音緩緩。

  「謝謝。」

  林南塞下一口鵝肝，點頭。

  沒有因為孫雯是蘇幼寒的母親，而表露出太多的激動。

  「現在要回家嗎？還是在這裡吃完飯再走。」

  孫雯轉而看向蘇幼寒，她的眼神似乎一直都很平靜，平靜中透露出一種很淡的威嚴感。

  那是獨屬於女強人的氣勢。

  「我……」

  蘇幼寒猶豫一下，她挺想說吃完飯再走。

  「你可能需要回去向你爸爸解釋一下今天的事情，需要的時間不會太久，但是很必要。」

  孫雯簡單一句。

  蘇幼寒腦袋一下子耷拉下來。

  「今天謝謝你，下次我請你吃飯。」

  蘇幼寒向林南告別。

  起身離開的時候，她看了眼一直坐在林南對面位置的沈初夏。

  兩個姑娘的目光在半空中交匯。

  有那麼一瞬間，如電光火石，閃爍而過。

  隨後。

  蘇幼寒禮貌的微微點頭，轉身與孫雯一起離開。

  沈初夏看著蘇幼寒的背影消失在餐廳門前，她收回視線，看向正坐在他面前，吃個不停的林南。

  周圍，有人忍不住走上前來聊天，搭話。

  這些衣衫穿著考究的男男女女們，一個個對穿著白色體恤衫的林南，恭敬有加。

  這幅畫面看上去，讓沈初夏頗感詭異。

  似乎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忽然交織在了一起。

  而明顯於地位更高的人，反倒是向下面的人表達親近。

  「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請您抽空輔導我孩子的鋼琴？價格我們可以詳談。」一個明顯就是貴婦人的女人，柔聲詢問。

  「輔導鋼琴我可能不會。」

  林南搖頭，婉言謝絕。

  鋼琴的技術有了，理論上輔導小孩子完全沒有問題。

  但是林南絲毫沒有這方面的想法。

  擔心誤人子弟。

  「真是遺憾，不過如果您想通的時候，可以來聯繫我，這是我的電話，還有地址。」

  貴婦人簡單說完話就離開，沒有糾纏。

  往後陸陸續續又來了幾個這樣的人。

  還有人找林南要簽名。

  這一幕幕都落在了沈初夏的眼中。

  餐廳的老闆更是再一次拋出橄欖枝，希望林南可以在這裡作為演奏者出現。

  但林南還是謝絕了邀請。

  過了好一會兒。

  周圍的人才漸漸消停。

  「你還不吃？都涼了。」

  林南拿起餐桌上的餐巾，擦了擦嘴角，看著對面沒有動過刀叉，也沒有如何說話的沈初夏。

  這個女人有點奇怪。

  從進門前一口一個渣男的叫著，到現在目不轉睛的望著他。

  前後態度差距，是比較大。

  「餵？」

  林南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嗯？」

  沈初夏回過神，這才發現保持一個姿勢太久，脖子有點酸疼：「怎麼了？」

  「你一口都不吃，不餓嗎？」

  「還行，我減肥。」

  沈初夏搖搖頭，隨後忍不住問道：「你剛剛說的那些是真的還是假的？」

  「哪些？」

  「你說你只會你自己原創的曲目，其他的一概不會？」

  沈初夏問出這話之後就有點後悔。

  這在理論上根本是不成立的事情。

  沒有前期繁複的曲目練習，怎麼可能會有後期那幾首驚艷絕倫的原創？

  林南雖然是那麼說，但是明顯就是有點裝的感覺在裡面。

  可讓她意外的是。

  林南當著她的面，還是點點頭，承認的非常果斷。

  「但是為什麼啊？不可能啊，你是不是以為我很傻？」

  沈初夏控制語氣，壓抑著無名的火：「你能原創出那麼好聽的曲目，沒道理不會彈其他的曲子！」

  「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不相信。

  完全不相信。

  林南這麼說，分明就是當著她的面在對她開玩笑！

  「你不也說過嗎，我家裡面沒鋼琴。」

  林南搖頭，懶得解釋。

  出門。

  從餐廳出來，一頓飯吃完，外面的天已經有些黑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

  沈初夏還沒能從剛剛的一切中，回過神。

  她時不時看一眼走在身旁的林南。

  很難將這個一身休閒，看上去毫無半點突出點的傢伙，和剛剛餐廳內，以一種貴族一般的姿態，彈奏出兩首絕妙曲子的天才鋼琴少年聯繫起來。

  可沈初夏實在是想不明白。

  她還沒想好要說點什麼。

  眼前是有些頹圮的街道，行道樹的樹葉還在夜晚的微風中輕輕拂動。

  攜伴遛狗的老頭老太太，也有讓孩子騎在脖子上的父親，閒散的人群從身旁走過。

  沈初夏正要說話。

  忽然手機又震動了起來。

  從餐廳到現在。

  手機似乎一直在震動個不停。

  剛剛沈初夏沒心思搭理，現在拿出手機看一眼。

  來電顯示的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號碼的歸屬地是夏城。

  大概是某個找別人要到了她號碼的男孩？

  拿著喜歡的姑娘的號碼，迫不及待的打過來，懷著一種忐忑的心情，

  也許等到對面的女孩接起電話。

  那邊的男孩又一下子不知道說些什麼。

  沈初夏掛斷，現在沒心思搭理。

  可才掛，手機又響了起來。

  「你有完沒完了？」

  沈初夏接起電話，語氣有些煩躁。

  電話那頭起先一陣沉默，

  隨後……

  這才有人小心翼翼的開口。

  「那個……不好意思。」

  「請問你是沈初夏同學嗎？」

  「我是顧春波。」

  「顧春波？我管你在哪裡春啊啵啊的，你別煩我行不行？」

  沈初夏撂了電話，心情還有些悶。

  可走了沒幾步。

  顧春波……

  這名字……

  怎麼好像在哪裡聽說過。

  沈初夏回想電話那頭男人的聲音，不年輕，帶著些沙啞，至少年紀不小。

  然後……

  她這才看到之前有人給她發來的一條簡訊。

  「初夏，聽說顧老師要了你的號碼，是跟你說了什麼啊？」

  發簡訊來的是她的同學。

  所以顧春波是……

  那個傳說中脾氣不怎麼樣，喜歡聊詩詞，全校都知道他痔瘡沒好的顧老師？

  沈初夏猛然一驚。

  電話又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