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衡你和我們說清楚,文明到底是什麼時候決定參加那個啥,企業援疆的?」
林秀看樣子氣壞了,寶貝侄兒才剛到家,腦袋上貼著紗布,身邊還跟著個女孩子,她竟啥都沒顧上說,開門見山就質問陸衡。
禾禾一見奶奶那麼兇巴巴的,頓時給嚇到,小眼神瞅瞅這個又瞅瞅那個,最後牽著見了主人歡蹦亂跳的吉吉,躲去了沙發的另一邊。
肖碧秋沒有起身,也沒說一個字,但開始掩面哭泣。
眼前情景意味著什麼,陸衡看明白了,連對陸家的事毫不知情的宋心田也看明白了。
陸衡心裡叫一個苦喲,白天給老爸折騰得筋疲力盡,晚上回了家,還不得不給捲入另外一場戰鬥?
不如就想啥說啥吧,陸衡苦笑著答非所問:「伯媽,我剛從療養院看望爸爸回來,挺累的,要不咱有事明天再說好不好?」
林秀目光嚴厲,語氣果斷,一口拒絕,並說出了理由:「不行,為這事你嫂子要和你哥離婚了,你知不知道?」
「啊?!」
這聲驚呼,同時從陸衡和宋心田的嘴裡發出來。
陸衡也顧不得自己有多累,又有多討厭應付這種場面了,抓著林秀的胳膊追問:「這是真的?伯媽,你別嚇我啊!」
然後他又幾個大步衝到肖碧秋面前:「嫂子,你和我哥過得好好的,幹嘛隨隨便便就提這種事?你們大人像小孩子似的任性胡來,那禾禾怎麼辦?他你們就不管了?」
肖碧秋哭得更傷心了,開始抽抽嗒嗒地抱怨:「什麼叫小孩子似的?小衡,你以為我想這樣嗎?去問問你哥他都是怎麼在對待這個家吧!我和他結婚快十年了,他真正用來陪我的時間加起來恐怕不到一年。禾禾上小學一年級了,班主任老師是誰,在幾號教室上課,一年開幾次家長會,他知道嗎?我已經一再容忍,現在他倒好,對家庭不上心不得止,直接就要拋妻棄子,往大西北跑了!有首老歌唱什麼,軍功章里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可我不想要什麼軍功章,我就想要一個完整幸福的家,這要求過分嘛?」
「不過分,一點也不過分,可是,我哥他也不可能拋妻棄子吧?」陸衡實在不知該如何勸慰肖碧秋,同時又不能不幫陸文明說話。
同在一家公司,陸文明作為公司高層領導,是在怎樣嘔心瀝血地工作,又為新能源汽車行業的發展做出了多大的貢獻,他全都看在眼裡,如果這個行業真有人能得「軍功章」,堂哥絕對是其中一個。
可有句老話說得好,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陸文明對事業付出的努力、以及因努力而獲得的成功,確實是靠犧牲個人利益換來的,這個人利益的核心部分,不就是中國人傳統觀念里的家庭幸福?
如此分析,哥哥確實是對不起嫂子啊,所以,他到底該如何幫陸文明說話?
禾禾見媽媽哭了,跑到她身邊依偎著她,這讓肖碧秋哭得更傷心了。
林秀走回來坐下,哀嘆著向陸衡傾訴:「衡衡,伯媽都快七十歲了,最近兩年身體大不如前了,還能管你和文明多久啊?」
陸衡聽得臉色煞白,趕緊擺手說:「伯媽,你身體好得很,你和我大伯可是要長命百歲的,能管我倆到我倆長白頭髮呢!」
林秀黯然一笑:「你這孩子啊,就是嘴甜會說話。可是心愿再美好,也得能實現呀。瞧文明和碧秋這鬧的,兩個人要真離了婚,我和你大伯還不得給愁死,還哪兒來的長命百歲?」
陸衡蠕動著嘴唇,就恨自己不夠聰明,腦子不夠用,沒本事馬上想出辦法把這局面對付過去,讓大嫂和伯媽高高興興地走,和爸爸一樣不再阻止堂哥去新疆工作。
「咦,宋心田不還站在門口嗎?她比我聰明,能幫我說服爸爸,那她再努把力,幫我說服家裡其他人,也不是不可以吧?」
陸衡賤賤地拿眼神掃宋心田,向她發出求救信號,卻見她在靠著門框發呆,那一臉的茫然,不正說明她也無計可施?
陸衡只好繼續由自己硬著頭皮上,轉動一下心思,他忽然就有些不服氣,本來是在給伯媽與嫂子說好話,可再開口時,語氣就重了不少:「我哥去參與企業援疆,和拋妻棄子沒有任何關係,你們不能拿這種話來貶低他!「
「什麼?衡衡,你,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林秀驚呆了,腦袋頂飄出巨大一個問號——陸衡這是在頂撞她嗎?
陸衡本來半蹲著,此時「霍」一下站起身,理直氣壯地吼了出來:「我說我哥參加企業援疆,和拋妻棄子劃不上等號!只要嫂子你不主動離開他,我相信我哥這輩子也不可能自己和你提離婚兩個字,他又怎麼算拋妻棄子啦!」
「陸衡,你混帳!你居然這樣和你哥一個鼻孔出氣,枉我還和姆媽一起來找你幫忙啊!」
肖碧秋在陸衡面前痛哭,那是策略性示弱,她不弱,又怎麼能讓小叔子心軟幫她呢?
可目前看陸衡的態度,越來越不像是和她站一邊的,如果陸文明多了個幫手,離婚的話又是她說出來的,那這婚究竟是離還是不離?
只能指望婆婆了,肖碧秋轉而望著林秀大哭:「媽,您就說句公道話吧!這幾年我是怎麼在為保住和陸文明的婚姻努力的?禾禾長這麼大,他就沒管過幾天,我每天又要上班又要帶孩子做家務,我容不容易?老公不管家,我活著也像是在守寡,慪氣說和他離婚,還成了我的錯了?」
發泄歸發泄,可肖碧秋好提不提說什麼「守寡」,林秀著實不太愛聽,憤怒的臉拉得更長了,但說不出話來。
門口的宋心田,來到陸衡家,只為把他平安送到而已,卻一不小心看到了他家爆發矛盾的場面,覺得自己不能再留這兒,否則她尷尬,陸衡更尷尬,便悄沒聲往後退,打算不打招呼走掉。
誰知才退了兩步,就不小心踩到一個人的腳,聽見「哎呦」一聲叫喚。
「這又是誰呀?」
宋心田急忙轉身,見到一位長得胖胖的、挺將軍肚,留花白大背頭,戴白框眼鏡的老者,不知是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後。
「對,對不起,我不知道您……」宋心田叫苦不迭,暗想今天到底得給多少人道歉啊!
老者跺一跺腳,緩解了疼痛,向宋心田示意無妨,然後走進屋去。
裡面所有人都嚇一跳,陸衡喊了聲「大伯」,林秀不解地問:「老陸,你大晚上的怎麼也跑衡衡這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