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鳴——·
冷風吹來。
狐狸山的廣場上,一面巨大的銅鼓,鼓面朝天。
幾十道火紅色身影,在鼓面上蹦蹦跳跳!
砰!砰!砰!
是它們時而輕輕跳起,輕輕落下,發出清脆敲擊聲!
轟!轟!轟!
是它們時而重重跳起,重重落下,發出厚重鼓鳴聲!
鼓面在它們爪下震顫,帶動鼓面的一片片虎皮葉碎片,也在震顫中,被拋飛上天!
碎片旋轉、翻飛,隨著天地秩序起舞!
「好,就這樣,就是這個節奏,沒有錯!」
是白墨站在旁邊,一邊觀察,一邊皺眉,一邊思索。
時而揮手,時而甩手,幫徒弟們找准節奏,找准力度。
「對,黑項鍊,腳步再重一點!」
「對,桃花眼,跳高一點,尾巴往上甩!」
「對,重,重,重!
徒弟們都很有舞蹈天賦,這八十八隻狐狸的超大型群體舞蹈,才用了一上午,就已經有模有樣了!
白墨一邊笑著,扭頭看向旁邊,伸手一揮。
「來,樂隊,進!」
抱著各色各樣樂器,等待已久的狐狸山合唱團,立刻跟進!
指揮官黑爪爪,毛絨絨臉上表情嚴肅,捏著指揮棒,跟著師父的節奏,立刻「刷」的一下,把棒頭甩出!
滴滴嘟嘟鳴嗚哇哇·—·——
各色樂器齊鳴,古怪又高亢的聲音,伴著巨大銅鼓的嗡鳴,立刻衝上雲霄!
即將到午飯時間,完成了上午工作,前來圍觀的狐狸們,都興奮起來,圍著舞台蹦蹦跳跳,開始歡呼!
「嬰嚼!」
「!」
「嚼嚼!」
「!」
儘管它們也不知道,這舞蹈是用來幹嘛的,但狐狸都喜歡熱鬧,都喜歡大場面!
白墨站在舞台旁邊,也露出笑容。
這進度實在太快了,比他想像中還要快很多!
「對,圈圈胡,重踏!」
「對,白項鍊,給我用力往下錘!「
舞台上的狐狸們,牢記師父教的動作,跟著師兄弟們,跟著節拍,越跳越爽,越跳越嗨!
它們看到了遠處食堂的炊煙,嗅到了食堂飄出來的香味,但是在群舞之中,甚至覺得—--乾飯也沒那麽著急了!
砰!砰!砰!
轟!轟!轟!
鼓點聲輕輕又重重!
滴滴鳴嗚哇哇—··—
滴滴露露啦啦—···
合唱團的樂器聲一如既往古怪!
鼓面上方的虎皮葉碎片,跳躍、飛舞、旋轉、翻飛!
舞台上的圈圈胡,還有其他狐狸們,在一瞬間,抬起頭,甚至看到,這些虎皮葉碎片,竟是組成了挖掘機的形狀-—·—-那是狐狸山最經典的,大嘴花挖掘機!
曾經在遺蹟挖掘中,為狐狸山立下了汗馬功勞!
而隨著遺蹟挖掘工作的全面結束,隨著土建工作越來越少,它們已經退出歷史舞台,已經被封存到倉庫里。
沒成想,今天在這舞台上,竟是又見到了它·——
「不要走神,圈圈胡,往外邁步!」
「?」
片刻的恍惚,圈圈胡立刻調整步伐。
而就是這片刻,它頭頂虎皮葉碎片組成的挖掘機形狀,便消失不見。
再抬頭看,只有凌亂的、飛舞的、盤旋的碎片,看不出任何形狀。
夢境的白天,對應現世的黑夜。
戰時狀態,路上車輛稀少。
馬路上乾脆不再開路燈。
一條條穿越荒野的高速路,都變得黑漆漆。
刷·——·
一輛廂貨車,竟是不開大燈,從夜色中衝出來,沿著高速路,撞碎了夜風,又駛入夜色中。
開車的年輕人,留著長發,身材乾瘦。
一邊握著方向盤,一邊吹著口哨,意態悠閒。
突然,聽見身後「當」一聲,嚇得他一個哆嗦,險些弄歪了方向盤,險些撞到高速護欄!
他臉色蒼白,聽到腦海中古仙的罵聲。
「你他媽在幹嘛?
「好好開車!
「把車撞壞了你自己抗著棺材跑啊?
「就你這熊樣的,還他媽天宮傳人?
「天宮真是瞎了眼,怎麽就找你當傳人?「
年輕人撇撇嘴,一邊開車,很是委屈,
「貨車當靈車開,車上拉兩具棺材,擱誰誰不害怕啊。
「我聽見後面響,還以為詐屍了呢。」
他腦海中,古仙的罵聲更燎亮!
「放你媽的屁!
「那是普通棺材麽?
「那是紅霜帝君,那是吳輕芸!
「要是紅霜帝君成功詐屍,那還好了呢!」
古仙越罵越生氣。
「媽的,你小子,就算是普通棺材,你怕個錘子?
「你是序列六的仙術師,你他媽怕詐屍啊?」
年輕人低垂著眉眼,有點心虛。
一腳踩住油門,隨便古仙師父罵,繼續開著車,往前猛衝!
便見前方的路邊,出現電線桿。
而電線桿上,竟是站著一個人。
「嗯?」
他猛然瞪大雙眼,亡魂皆冒!
狠狠咬牙!
身上「嗖嗖嗖」飛出幾十張符篆,從車窗鑽出去,貼上貨車的車頭、車身、車輪、車尾,貼到各個部分!
而這貨車,竟是在電線桿上那人扭頭之前,「刷」的一聲,撞碎了空間,駛入另一片空間去。
在這公路上,只留下濺起的煙塵。
一道視線看過來,掃視一番,又挪了回去。
視線的主人,站在電線桿上,捧著一卷油畫。
正是古世通的手下,紅傑王侯。
他皺皺眉頭。
「那是什麽?
「剛才有什麽東西過來了?
「還是我看錯了?」
他懶得多理會,此時站在電線桿上,站在夜色里,站在夜風中,攤開油畫畫卷,輕輕抖動。
任由這畫卷的意蘊,散發而出,散入夜風,散入天地之間。
刷·—·—·
貨車撞碎空間,輪胎落地,繼續向前行駛,繼續沿著高速公路,沖向遠方!
而駕駛艙里,符道途徑的天宮傳人,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擦掉腦門兒的汗水。
「呼——嚇下死了———嚇死我了———」
他腦海中,古仙師父也被嚇出一身白毛汗。
「媽的,夜路走多了,還真能撞見鬼啊!
「又是這些污染仙道秩序的混蛋!
「也幸虧你小子,體質足夠變態,靈覺甚至能強過王侯——」
這位符道傳人,名叫陸角兔,先天體質變態,靈覺異常敏銳!
他雖然只有序列六,但是靈覺甚至強過序列二的王侯!
王侯還沒發現他,他就能先一步發現王侯。
此時駕駛著卡車,繼續往前走。
走著走著,突然身邊的副駕駛,傳送陣亮起,又「刷」的多了一個人-矮矮胖胖,滿臉憔悴,皮膚蠟黃,聲音沙啞,赫然是陣道領域的天宮傳人,新上任的河洛仙委會會長,黃福!
「怎麽樣,兄弟,找到合適的招魂之地了麽?」
陸角兔搖搖頭。
「剛才發現一個地方,好像還不錯。
「但沒來得及仔細看,就撞見了一個老不死的王侯。
「把我給嚇跑了。
「額——
黃福點點頭。
「哦哦哦,幸虧你跑得快。
「這樣吧,我陪你。
「等下,我們再回去看看。」
呼——嗚··—
冷風吹過狐狸山上空,吹散了食堂的炊煙。
而食堂內,一張張小石桌旁邊,一道道火紅色身影,正忙忙碌碌,吃飯吹牛!
便見黑爪爪抓著一隻餅乾棒,正揮舞著,模仿自己的指揮棒。
「嬰,嬰———」
它昂首挺胸,滿臉得意!
幸虧狐狸山合唱團,一直都有練習,技術都沒落下,這次才能幫上師父的忙!
而不遠處,圈圈胡、白耳朵、黑耳朵幾個,正端著餃子碗,連湯帶飯,仰脖「譁啦啦」往嘴裡倒。
倒一大口,就眯著眼睛慢慢咀嚼,慢慢品味,再大口吞咽下去。
「,嬰嬰!」
還是這樣吃最能補充體力!
不知道為什麽,跳這個舞,讓它們格外的累,格外想要乾飯!
食堂角落裡,白墨一邊用小勺,慢慢吃著酸湯水餃,一邊扒拉手機螢幕,檢視現世的新聞。
【——--四春又有兩名十三歲少年,被拖進西州boss交易所】
【少年的家人哭鬧抗議,說他們還只是孩子,憑什麽要傷害孩子】
啊?
白墨皺皺眉頭。
果然,還是引起民眾的抗議了麽?
這種事情,都是機器全自動處理,他為了避免被污染,基本不摻和。
「可這個—···額—·不管多少歲,都不能讓他散播污染啊——·
「仙委會怎麽處理的?」
【仙委會還沒趕到現場,這兩家人就被憤怒的社群民眾暴揍】
【仙委會趕到現場後,成功把這兩家人解救出來】
【社群全體執意驅逐這兩家人,認為這兩家人牽扯到墮仙勢力,會威脅到社群的安全】
「啊?」
白墨扯扯嘴角。
事情的發展,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啊!
看來絕大多數人,還是認可「千里眼順風耳」這套系統的。
看完這一則新聞,他又繼續看。
【鐵子們,實錘了!】
【西州boss就是天帝】
【西州boss執掌的就是天庭】
【你們看哪,這個什麽天兵,土地廟,照妖鏡,千里眼順風耳,全都出來了!】
【這不就是天庭的基礎配置麽?】
【我用人工智慧,生成了一下西州boss所屬的勢力】
【圖片】
白墨皺皺眉頭,點選開啟圖片。
便見圖片中,赫然是雲端的天庭,依然變成廢墟。
南天門的牌匾缺了一半,凌霄殿的飛檐斗拱殘朽,琉璃瓦褪去顏色。
嫋嫋雲霧中生長出各色植物,生長出花藤,花藤上生長了順風耳、千里眼。
還有一尊尊天兵,穿梭於雲霧中,正在培育植物。
「喉?
「這還挺不錯的。」
白墨繼續看,發現這幅畫,已經有幾十萬點讚!
而且點讚數還在不斷往上跳!
【實錘了】
【雖然是ai生成的,但我覺得這就是真相】
【雖然咱也不懂神話傳說到底怎麽回事,但我覺得這個真的很有可能】
【天帝歸來麽?】
【天庭重建,天帝歸來!】
白墨咂咂嘴,一邊吃著酸湯水餃,一邊看這帖子。
「好大的神話熱度啊。
「如果這熱度,真的能安到狐狸山頭上,那我晉升王侯,似乎也不會很難。」
可惜了,仙道秩序自有規定。
傳說熱度,該給誰就給誰,沒法冒領。
神話熱度,更是歸屬明確,沒法冒領。
除非···-仙道秩序能被篡改!
呼····
夜色之中,冷風呼嘯。
刷———
一輛廂貨車,撞碎了夜風,在高速路上剎車停下。
駕駛艙里,黃福探著腦袋,看看不遠處的電線桿。
「你說那尊王侯,剛剛就在那兒?」
陸角兔點點頭。
「對。
「不用擔心,我能感覺到,他已經走了。
「這地方,既然能被他選中,就必有特殊之處。
「等我先看看。」
陸角兔搖下車窗,把腦袋探出去,睜眼看向這茫茫夜色,看向這冷冷夜風。
手中掐個法訣,伸出一根食指,指尖仙氣流轉,便以指為筆,以氣為墨,刷刷刷在臉上勾畫符文,筆走龍蛇!
最後刷的一聲,點在自己眉心,豎畫一下!
「開!」
悶哼一聲!
呼—
夜風吹來。
他視野中,仍然黑漆漆一片,夜色中隱約可見高速路的護欄。
「媽的,開天眼失敗了。」
這倒不奇怪這不是普通天眼,而是昔年空蔓帝君留下的,天眼秘術!
非特殊體質不能修煉!
他重新豎起手指,重新凝聚仙氣,重新在臉上刷刷刷筆走龍蛇!
「先畫青龍尾,再塗白虎眸,抹開朱雀翅,臨下玄武喉———」
刷——
「啊———
他一筆畫重,竟是剖開了自己的眼皮!
鮮血飛濺到夜風中!
副駕駛的黃福專家,立刻慌神。
「兄弟,你沒事吧?」
陸角兔捂住眼皮,苦笑著搖搖頭。
「沒事,及時收力了,沒劃破角膜。」
黃福專家鬆了口氣。
他倒不是心疼陸角兔受傷。
而是怕萬一陸角兔劃破角膜,毀了眼晴,從此之後就再也無法施展此術!
換言之——·
陸角兔即便是把自己畫瞎了,也不要緊。
但必須先把使命完成才行!
使命完成之前,他還不能瞎!
陸角兔輕車熟路,從口袋裡掏出藥膏,抹到自己眼皮上。
「這地方,稍微有點麻煩。
「我再重新試一次!」
他們渾然不知—···
高速公路的遠處,正有血色的腳印,浮現出來。
又在夜色掩護下,在夜風遮蔽下,一步一步,輕輕的,悄悄的,向他們,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