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鳴——·

  飛沙滾滾，黃沙漫漫，沙海看不到邊。

  這裡是方畫天第四層。

  茫茫沙海中，巡海樓船如同一艘利箭，穿梭在飛沙中！

  它所過之處，沙漠便主動起來，沙流動如水，風鼓起船帆，推動它，飛速前行！

  後方不遠處，是一艘巨大的赤船！

  它穿行於沙漠裡，艱難前進！

  船底的青銅魚在沙漠裡游泳，為赤船提供動力，魚鰭和魚鱗漸漸多了一道道劃痕，漸漸擦出一顆顆火星！

  甲板的青銅人在風沙里起舞，為赤船掌控仙氣，縫隙和關節漸漸多了一粒粒黃沙，漸漸行動越發的滯澀！

  上方的青銅鳥在飛沙里盤旋，為赤船鎖定目標，眼眸和脖子漸漸塞了一粒粒黃沙，漸漸失去之前的靈活！

  而船長室里，一群徒弟看著窗外，都臉色蒼白。

  「師父，我們這——·—額——·我們的祭器群舞，好像也不太能適應這片沙海啊？

  「您之前，不知道這裡是沙海？

  「您之前，沒有提前準備？」

  王侯坐在桌案後面，皺皺眉頭。

  「怎麽能說沒有提前準備？

  「這九百尊祭器，是我幾千年裡殺了七千多個序列四的陣法師，才勉強湊齊。

  「這準備，還不夠麽？」

  弟子們都愣住。

  但又覺得，師父似平答非所問？

  便聽師父繼續道。

  「義們的準備，當然很充分啊。

  「這艘船，船上的物資，還有這九百尊祭器，還有我這些年來收集的情報，做過的研究，都很充分了。

  「只不過—---我確實不知道，萬畫天裡，竟然有這麽一片黃沙海。『

  他嘆了口氣。

  「昔年的學會，氛圍還是不錯的。

  「同袍們深入萬畫天之後，也會想方設法，把訊息和情報留給後來人。

  「比如萬畫天第二層的，火山海，第三層的，冰封海，就是昔日的老夥計們，給我留下的情報「但-—·—越深入萬畫天，情報就越難傳遞出去。

  「這第四層的黃沙海，我真的不知道。「

  他看向外面。

  「而且，這還不是普通的黃沙。

  「尋常黃沙，怎麽可能消磨這祭器呢？」

  弟子們紛紛點頭。

  但是，一個個腦袋裡古古怪怪，又覺得哪裡不對。

  直到大師兄突然靈光一閃！

  「師父，您的意思是，古往今來，追隨巡海樓船進入萬畫天深處的，都沒人能再回去？

  「只有人進來，沒有人回去？」

  王侯點點頭。

  眾弟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師父，那我們，也不回去麽？」

  「不是說好的先試探一次？」

  「這也不像試探啊？」

  王侯冷著臉。

  「我說過試探這種話麽？

  「你們以為這萬畫天深層，是公共廁所？想進就進，想出就出？

  「進來這一次，到目前為止，就已經燒掉我幾千年積累的一半！

  「這一次，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眾弟子們紛紛沉默，蒼白著臉，都不敢再說話。

  本以為，師父只是淺淺試探一手。

  結果師父帶著他們所有人，梭哈了！

  二徒弟愣了片刻，突然又想到什麽。

  「那———·那艘船，到底是不是西州boss，他，他有準備麽？」」

  眾人轉頭看向窗外。

  看到右前方，滾滾煙塵如同一條黃龍，貼地向前猛衝，死死跟住巡海樓船，甚至比他們速度更快許多！

  一群人看了許久，又紛紛點頭。

  「可能—不是西州·boss？」」

  「誰知道是不是呢。」

  「反正也是有備而來。」

  「估計也在燒掉大把大把的資源吧！「

  呼呼呼呼—··—嗚嗚嗚嗚····

  船長室里。

  狐狸們圍坐成一圈，圍在師父身邊。

  有的在吃糖葫蘆，「嘎嘣嘎嘣」嚼得滿口脆響。

  也有的在腦袋貼著腦袋，偷偷聊天，偷偷壞笑。

  還有的正在吹牛！

  「嬰，嗷嬰嬰———」

  是黑手鐲，指指窗外，讓師兄弟聽這巨大的風噪聲！

  「嗷，嬰嬰嬰嬰——」

  這是大船的氣墊，帶來的風噪聲！

  而這個氣墊功能，是師父親手設計，但最後它參與施工了！

  師兄弟們都滿臉崇拜。

  「嬰嬰！」

  「！」

  坐在椅子上的白墨，表情古怪，頗有些陰差陽錯的感慨。

  給這艘大船安裝氣墊功能，本來是為了在海上船，倒是沒想到，竟然在這沙漠裡派上用場了！

  他一手手指停著小小的鐵甲蝴蝶，氮盒著聯通到夢境的仙氣，隨時警惕，隨時注意。

  甚至把神識外放，輸出到船長室外面，去觀察這茫茫黃沙海。

  「被壓制了—·神識的輸出，被壓制了———」

  在這黃沙海，他的神識受到規則壓制，只能外放三百米。

  事實上，在之前的火山海，這種壓制就已經出現苗頭。

  在之前的冰封海，這種壓制就已經變強。

  在如今的黃沙海，這種壓制已經非常非常沉重！

  以白墨的神識，也只能外放三百米。

  尋常仙人的話，神識只怕要被堵在眉心竅穴，根本放不出去！

  譁啦啦啦啦——··—·

  相比於火山海、冰封海和黃沙海，最表層的萬畫天，是如此風和日麗。

  絢爛的天，映照溫柔的海。

  一葉小舟漂浮而來。

  古仙大媽坐在小舟上，一邊滿臉開心，一邊伸手觸控這冰涼海水。

  她確實很開心----因為她找苦年仙人買下這艘小船的價格，非常非常之美麗！

  如果放在古仙朝，這個價格連根船毛都買不著！

  「唉——-—--千萬年過去，仙朝沒有了，仙人都死了，二手仙船都打折促銷了。

  「像我這樣平庸的仙人，原本不敢妄想萬畫天，不敢妄想彩霞識。

  「但如今，也能伸手夠一夠了。

  「嘿嘿嘿嘿。」

  她一邊笑著，把腦袋探出船外，看到自己滿是橫肉和褶子的胖臉。

  「唉，只是我這神識，強度不太夠啊。」

  她皺皺眉頭，嘗試用神識，去控制不遠處一塊浮萍！

  但皺著眉頭，咬著槽牙，像便秘一樣使了半天的勁！

  「喉———嗯——··

  那塊浮萍也沒怎麽動。

  她擦掉額頭的汗水。

  「哼，也罷。

  「權當來劃划船，看看景，透透氣，散散心。」

  正笑著，突然聽到「當」的一聲。

  竟是一塊千年桃木板，飄到她船邊來，輕輕磕在她的船舷。

  「嗯？」

  她撈起來，看到桃木板上，刻了一篇經文。

  【天人感應神識修煉法】

  一部修煉神識的法門？

  哪來的？

  她舉目四望，茫茫海上，只有波浪，只有水霧，再無其他。

  「難道是————是之前有公子王孫，把這經文遺失在海上？」

  她雙眼等大，滿臉狂喜。

  「啊哈哈哈哈哈哈！

  「真是打睡有人送枕頭，有這經文在，用不了幾天，我也能在海上作畫了！

  「這個時代，可真是好時候啊，像我這種的人，竟然也能有奇遇！

  「啊哈哈哈哈哈哈！」

  呼——鳴—·

  陰冷的天，悽慘的風。

  這裡是萬畫天第五層。

  陰沉天空下，海水是灰黑色。

  海面漂浮著一艘艘殘破的巡海樓船，有的塌了船舷，有的斷了桅杆，有的塌了船樓，每一座都留下燒焦的痕跡，都留下刀劍痕跡，似乎經歷一場大戰！

  有的樓船上，甚至還燃燒著黑色的火焰！

  有的海面上，甚至還飄蕩著黑色的油污！

  有的水域裡，甚至還漂浮著黑色的冰塊！

  為這本就悽慘的海，染上了骯髒和污濁！

  譁啦啦啦啦啦····

  一艘赤色大船從遠方駛來，直愣愣碾過海面的一團黑油，不躲不閃。

  船長室里，弟子們兩眼放光，王侯則放聲大笑。

  「啊哈哈哈哈哈！

  「千萬年前，這裡重兵陳列，有無盡的巡海樓船，誰敢來此，都會被群起攻之，直到沉船！

  「千萬年後，這裡物是人非，巡海樓船都成殘墟，甚至燃燒黑火，漂浮黑油，想必是在仙朝末年，已經被廟軍攻打一遍，徹底打爛！」

  仙朝末年？

  廟軍？

  弟子們沒太聽懂。

  王侯卻得意洋洋。

  「你們不需要懂，你們只需要明白——---這一重天，原本要被樓船圍攻，原本十死無生。

  「但千萬年後，物是人非，如今的我們，只需要大搖大擺，輕輕鬆鬆，就能從這片海域趟過去，哈哈哈哈哈！」

  一邊說著，他又感慨。

  「只是不知道，這萬畫天最深處的果實，有沒有被摘走了？」

  譁啦啦啦啦啦——····

  狐狸山的大船緊緊跟隨巡海樓船。

  樓船並沒有走直線，反而時常拐彎，時常繞路，躲避海水中漂浮的污濁。

  狐狸山的大船也不廢話，同樣靈活拐彎，躲避每一處污濁。

  船長室里，狐狸們一個個著腳，趴在窗戶上往外看。

  「嚼嚼嚼！」

  「！」

  它們只能看到很遠的地方，看到灰黑色海面上，漂浮的樓船殘墟。

  突然，聽到師父的聲音。

  「大家準備一下，起用鬼眼吧。

  「這一重天，神識已經完全被壓制，甚至出不了船。

  「我們開始大規模啟用鬼眼！」

  狐狸徒弟們聽到吩咐，一個個立刻行動起來，開始準備。

  而白墨則站起身，來到窗前，往外面又看了一眼。

  便見這漂浮海上的一片片殘墟，蒙上了歲月的風霜，記載了當年的慘烈。

  但不知為何，總讓白墨覺得古怪，讓他覺得不那麽真實。

  譁啦啦啦啦——··—·

  赤色大船，穿行在浩渺煙波里。

  船長室里，弟子正在匯報情況。

  「梅嬸仙人，已經撿到那塊木板，已經開始看了。」

  赤槳王侯用擦腳布，擦乾淨青銅小鼎，但也不離手，就把它捧在懷裡。

  「開始看了就好。

  「唉——·這婆娘，不是什麽機靈人。

  「如果不幫她一手，不點撥一下，她怕是要到猴年馬月，才能學會作畫。

  「我們等不了那麽久。

  「還要她儘快當誘餌，把樓船釣過來呢。」

  弟子愣了片刻，還是說道。

  「額——-——-但是，弟子觀察了一會兒，看到她，捧著那塊經，皺著眉頭，好像看不太懂。

  「這—·

  王侯嘆口氣，罵罵咧咧。

  「去取一塊桃木板來，我再給她寫個注釋，等會兒你做舊之後，給她送去！」

  弟子連忙點頭，轉身離去。

  譁啦啦啦啦啦···—·

  天空下起大雨，灰濛濛模糊了遠方。

  譁啦啦啦啦啦—··—

  大海翻起波浪，水聲混雜著雨聲。

  白墨站在窗前，看到這萬畫天第六層。

  窗外的雨幕密密織織，甚至連近在尺的甲板，都擋住了，都看不到。

  「我們先不追了，先停船。

  「這片海域對神識的壓制更大。

  「實在看不清路。」

  這雨水有問題，凡雨水落處，神識都無法施展！

  白墨的神識只能在這船長室里擴散，甚至到不了窗戶外面！

  「我們先用鬼眼去偵察，探路！「

  他轉身，看到徒弟們已經準備好了。

  幾十隻狐狸，一排排，一列列，整齊盤坐。

  每一隻狐狸都守著小箱子。

  每一個箱子裡都裝滿了鬼眼。

  每一個箱子上空，都飄騰白霧，白霧中是鬼眼看到的視野。

  「好，開始吧。」

  每一個箱子裡的「濃眉大眼」，都「滋滋滋」釋放電光！

  一顆顆普通鬼眼，雖然萬分不情願，但還是「刷刷刷」消失，飛到外面去，飛到這漫天的風雨里，充當偵察兵。

  譁啦啦啦啦——··—·

  一隻又一隻青銅鳥，在暴雨里拉開長長的佇列。

  佇列的前頭，是冒雨前進的巡海樓船。

  佇列的後頭，是緊緊跟隨的赤帆王侯。

  此時，船長室里，赤帆王侯滿臉笑容。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看到那艘大船，已經停了！

  「他們的視野能力，遠遠比不上我這三百青銅鳥祭器！

  「來吧，都打起精神來，都去窗戶上往外看，給我隨時注意，隨時戒備！

  「唉--或許今天，我們就能找到這萬畫天最深處的秘密了？

  「傳說中的仙道大寶藏，傳說中的無上大機緣！

  「曾經赤船學會千萬年無數同袍前赴後繼的嚮往！

  「這個末法時代本不該存在的超級恐怖資源！

  「馬上，就要被我們找到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

  他身邊的一群徒弟，也都紛紛笑出聲。

  「師父，若真得到那大機緣，這個時代，我們豈不是獨占鰲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