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顧問卿一點都不關心以前的事,他此刻最關心的,是那個被她叫做「成澤哥」的男人。
就在許諾在他懷裡打著鼾、睡得香甜時,手機郵箱收到了私家偵探發來的資料,距離他上次說出「十天之內要需要某某某的信息」 這句話已經過了很久,必然是超出了十天。
是不是他的大腦選擇忘記這件事就代表這個人其實是無關緊要的?況且許諾此刻已經在自己身邊。大不了給那個小白臉一筆錢,讓他滾就是。
顧問卿對自己一向自信,這是家族帶給他的底氣。錢、權、身型、顏值,無論和誰競爭,對手大多最後都是只輸不贏。
他在收到消息的那一剎那,沒有立即點進去看。他想,不看也罷,看了晦氣,就是一個普通的低賤的平民,解決一個普通男人,對他來說簡直再容易不過。
他捏著手機,對著天花板笑,覺得一切似乎沒有那麼重要。
可懷裡的人不知是夢到了什麼,在他胸膛用鼻尖蹭了又蹭,然後把他抱得更緊。他又敗給了某種不可抗力,他變得不冷靜,不再自命清高。
那些財富、地位似乎在這個女人面前都不是那麼重要,他一瞬間又覺得自己不過是比那個普通男人更為普通的男人,至少他得到了許諾的心,而自己還需要尋隙、乘虛、圖謀才能將許諾拉進自己的世界,停留上幾秒。
他開始好奇,許諾到底喜歡怎樣的男人,這個男人又到底是有哪一方面超越了自己。
不愧是業內首屈一指的私家偵探,實在是盡心盡力,整整六個大文件夾,以幼兒、小學、初中、高中、大學、社會命名詳細地記錄了這個男人每個時期的動態,雖然逾期交工且費用高,但投資回報率絕對有百分之兩百。連檀成澤小時候獲得過幾張獎狀,都寫得清清楚楚。
關係分布圖上,有一條線指向一個人的頭像,顧問卿一眼就認出來,是許諾小時候的照片,然而線上寫著「發小」二字。顧問卿翻遍了所有的文件夾,唯獨翻到一張能夠證明兩人親密關係的合照,那是臨城市花海杯第二十一屆攝影大賽,許諾一等獎,檀成澤二等獎,兩人模樣都不大看起來像是初中生,在領獎台上摟著對方的肩膀笑得極其燦爛。
原來他們很小的時候就認識,原來他們小學、初中、高中都在同一個學校,唯獨大學,檀成澤去了英國留學,這些許諾在大學也從未和他說過。
況且她的「成澤哥」不是普通人,是檀家的獨子,是檀沐集團唯一的繼承人。整個商界都清楚,檀沐集團不是什麼老錢企業家族,是檀氏夫妻二人白手起家而成,僅僅在二十年間就壟斷了臨城市的檀木沉香進出口生意,甚至在全國都是龍頭企業。顧問卿曾經跟著父親參加商會見過檀家老爺子,在臨城也是說一不二的人物,是顧父也要給幾分面子的人。
成澤,檀成澤。檀沐集團,沉香生意。
顧問卿嗅著自己身上的聖木香水,種種回憶浮上心頭,發覺自己變得十分可笑,原來她喜歡檀木香是因為這個。
這是欺騙嗎?自己被欺騙了嗎?
這麼多年原來自己是被包裹在了雲層里,由著重心拉他下沉。根本的來看,沒有什麼人欺騙他,是自己選擇了相信,相信自己是泡在了棉花糖里,而那些朝身後斂過的風,他也一直認為,是即將抵達許諾內心深處的證明。
然而現在穿過雲層,到了近地面低空,他才發現,他這麼多年所相信的所懷疑的一切,對於現實來說,都太微不足道。
難道不是嗎?許諾的世界和檀成澤的世界,時間線重疊了接近半生,而他和她的一年半,僅僅只是她人生中的一個小點,是一個小插曲。
而自己竟然可笑的為這一個小點執著了七年,並且還打算一直執著下去。
不公平。
女人的心就這麼狠?他什麼也不問,她便真的什麼也不說。他要求什麼,她便真的不多做別的。他想讓她說什麼,她偏偏又誤解得一句話也不願意說。
就比如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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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愛過我嗎?」他想聽她說,只需要這句話就夠了,有了這句話他便活得自在。
許諾認為顧問卿腦子是真的被麻藥打壞了,思維跳脫得九匹馬都拉不回來。
「我不想聽你以前做那些事的理由,許諾,你愛我嗎?我就想聽這個,你愛過我嗎?」
「糾結這些有什麼意義嗎?」走出這扇門,她們從此就是在街上遇見也形同陌路,對對方不聞不問的人,愛不愛的有意義嗎,說了愛你我們就能在一起嗎?
許諾何嘗不想說愛過,甚至是現在也在愛著你,只是太矯情了,她們不是活在童話故事裡,他們是要在現實里生活的人。難道要她說愛,逼著顧問卿去退婚?不,這不是她做得出來的事。
她從不做麻煩的事,她知道他們不是一個階級,無論如何自己都配不上顧問卿,即使現在兩人義無反顧地在一起,也會有各種力量阻礙,最終他們依舊要分離,那麼長痛不如短痛。
「你總是說意義,在你心裡到底什麼是有意義?青梅竹馬有意義是嗎?」,顧問卿最討厭她這副看透世事的樣子,仿佛一切都與她無關,仿佛一切都只是他的精神勒索、他的自我糾葛。
「你在扯什麼犢子?你別無理取鬧。」,許諾感到心累,愛不愛的又跟青梅竹馬有什麼關係,顧問卿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許諾臉上布滿疲憊,攏了攏外套,走近顧問卿坐著的沙發,「算了,我們可能還是不能交流太多,有些事也許永遠都說不清楚。你先別亂跑,我走之後會發消息給盛斯忱讓他來陪你。」。
「別喝太多酒,注意照顧身體,之後我保證不去找你,你也要好好地過你的生活。我知道你不想聽,但以前的事我確實要說對不起,這一次,我們好好告個別吧。」,說完她伸出了手,示意顧問卿和自己握手。
顧問卿卻很不客氣地扭過了頭不再看她,猝不及防來了一句,「那你把錢還我。」。
許諾氣得差點笑出來,不是吧,還真讓自己還錢。
果然天底下沒有不算計的男人。
「額,不是吧大哥,有點過分了吧。你自己說了那是一個月工資,現在一個月也過了。」
「什麼工資?你說給我聽聽。」,顧問卿厚黑起來真是無人能及。
許諾雖然感覺羞恥,但還是厚著臉皮開戰,「當......當.......當情人的工資啊?」。
「啊?這樣啊!好像確實,不可否認,有這回事。」顧問卿佯裝思考的樣子把許諾唬得一愣一愣的。
許諾終於鬆了口氣,自己雖然嘴上說要還錢,但一千萬自己就算是每天不吃不黑然後加班到天亮,也得五六年才能攢到吧,要真讓她還錢,這跟,賣給顧問卿五六年有什麼區別。
誰知這時,顧問卿又賤兮兮地豎起食指,作出一副突然醒悟的模樣說,「啊,我好像記起來了,好像那時候你說十萬一次,十萬一次的話,我給了你一千萬,這個月我沒記錯的話,我們只有一次,那麼你還欠我,稍等奧,我數學不好,我算一下。」
於是他欠了吧唧地拿出手機計算器,在上面點來點去,最終把屏幕朝向許諾,「嗯......那你還欠我,九百九十萬。」
「顧問卿,你這麼算有意思嗎?是你自己不來找我,你要是來找我那我會什麼都不做嗎?我又拒絕過你嗎?再說了,我昨天聽說你生病了衣服都沒換就趕過來賠你,這樣算,我覺得見一次面就要算一次錢。」
「沒問題,那你就算一下,算好了剩下的還我就行。」
「行,顧問卿,我走了。」許諾已經被氣得沒了脾氣,輕輕地丟下這句話就推開病房的門走了。
即使是在富豪面前也不能僥倖占人便宜,許諾算是明白了,有錢人更精明、更精打細算。她確實也打心底明白,這麼大一筆錢,顧問卿也是念著舊日情面給了她,既然要分手,什麼都要算清楚是最好。
病房的門用了超靜音材料,顧問卿聽不出許諾有沒有用力甩門,只能通過觀察門來回搖擺的幅度來確定許諾走時到底發了多大的火。
很可惜,到了最後,她的情緒似乎並沒有什麼波瀾。
可她越是毫無波瀾,顧問卿越是想揪著她不放,也許只有最後這筆錢能將他們聯繫起來。
他不在乎在許諾眼裡,自己是不是變成了一個分毫算計的小人。
如果許諾恨自己,那更好。他要許諾想著他,就像他想著許諾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