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了?兩周前人還生龍活虎的。眼前人只有薄薄的一層皮肉裹著粗壯結實的骨骼,白皙的皮膚下血管清晰可見,她隱隱地感到心疼。
不會是得了什麼絕症吧?兩周沒有找她不會就是為了躲著他偷偷治病吧?小說里苦情女主大概都是這麼做的。
許諾越想越覺得害怕,可現在已經是深夜,主治醫生必然不在,問盛斯忱也問不出個結果,貿然聯繫顧問卿的家人似乎也不可取。
她變得異常焦慮,她不敢叫醒顧問卿,更不知道當下該怎麼辦。如果他真的生了病,那麼她發誓,她一定要陪著他,無論盛靜的存在與否。如果顧問卿有一天會死,她真的會瘋掉,失去他的代價她根本無法承受。她甚至後悔,白天說了刺激顧問卿的話,那時候的顧問卿應該因為生病難受得不得了。
許諾將毛巾打濕,替顧問卿擦了擦臉,又用棉簽沾水將他的唇部潤濕防止他缺水,七七八八做了些事,兩個小時過去了,她的腦袋裡除了後悔只有更後悔。
「顧問卿,我該怎麼辦?」她坐下來,雙手握住顧問卿的左手,反覆揉搓卻還是感覺異常冰涼。她起身調整了室內空調的溫度 ,卻還是感覺周圍冷得人心慌。
整個住院部的vip區域出奇的安靜,許諾一聽到風吹草動的聲音便感到有些害怕,上下眼皮卻撐不住不停地打著架,她的精神和身體陷入了拉鋸戰。
為了抑制睡意,她打開手機想刷刷視頻,才發現,盛斯忱在兩個小時前發來了一條信息,「對不起,今天說話太過激。他的胃是老問題了,這些年酒喝得太多,晚上剛胃迷走神經切除手術,我想他大概需要你,所以」
許諾關上手機,終於放下心來,抓著顧問卿的手,頭倚在床沿邊,閉上了眼睛。
心靜下來後,許諾聞到空氣充斥著一股檀木香,她又用力嗅了嗅,在顧問卿手上的脈搏處找到了香味的源頭,是kilian的聖木!
他還在用這款香水嗎?
香味是有記憶的,一下子就將她帶回到了那個和顧問卿初相識的時空。
「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
兩人異口同聲鞠躬道歉。
那是首個舉辦在大學內部的國際攝影展,臨城大學攝影學院99周年院慶,請來了知名的藝術策展大師,在學校情人坡的連廊舉辦了一次特殊的攝影展。
展會主題是「something wrong happens」,可學院給出的中文翻譯卻是「好事發生」。有不少學生跳出來糾正,院方卻表示沒有錯,說這是藝術的一環。其他學院的老師學生都覺得院方知錯不改,端著架子不願低頭聽取他人意見,紛紛表示不會參與。
許諾和顧問卿就是在這樣一個不被看好的攝影展上認識了對方。或許對於他們而言,還真是 「something wrong happens」。
他們同時看著一張攝影作品出了神,以至於沒有注意到周圍的環境,不覺間就撞在了一起。
道過歉之後,兩人就要分開往不同的方向走。
是顧問卿主動發了話,「你好同學,我剛剛聞到了很好聞的檀木香,請問是你?」
許諾一聽有人竟然能懂自己的品味,當即轉頭興奮地攀談起來。
「是,你好厲害,是kilian的聖木,很好聞強烈推薦,這是我最喜歡的香水,你也喜歡檀木香嗎?」
許諾咋呼起來,很少有人能受得住,但顧問卿就這樣受住了,嘰嘰喳喳聽她講了好幾個小時,從香水小知識到檀木香的製作工藝,許諾幾乎把市面上所有檀木香調的香水都評價了個遍。直到最後太陽要下山了,兩人才從展會走出來。
兩人分別時交換了qq號,回到宿舍的第一時間,顧問卿就問她,「為什麼你會這麼喜歡檀木香。」
這是什麼問題,喜歡哪有理由,就是單純的喜歡啊!但還是按著語音條說幾句然後發出去。「好聞吧,很安心的感覺,所以喜歡。」,接著拿起手機給香水拍個照要發過去。
一旁的舍友過來湊熱鬧,是個打扮偏中性化的姐姐,經常愛逗許諾,叫她老婆寶貝,要讓她嫁給自己。
她拿起許諾放在桌上的聖木香水,朝空氣中噴了兩下,「喲喲喲還喜歡勒,有多喜歡呀,小諾諾。我也喜歡,我也要。」,拿著就作勢要往外跑。
許諾第一反應當然是放下手機去搶,她們的日常就是這樣打打鬧鬧。「還我,還我,我還要拍照。」
對方不罷休,又朝空氣中噴了幾下,然後身子鑽進香水灑下的薄霧中轉圈。
「那小諾諾你說,答應嫁給我。不,你說要和我在一起一輩子。」
許諾無奈,不再伸手去搶,背對著學習桌,雙手反向撐著桌子上。
「行,跟你在一起一輩子,行了吧。」
「不行,不夠鄭重,不夠認真。香水別想要了!」 對方佯裝生氣的樣子斥責。
每天都要來這招,許諾快要被面前的人整瘋,她把頭髮揉得大亂,最後又無奈地服從。
「我說!噴了這款香水的人,跟我永遠在一起一輩子!」說完,便伸手去拿香水。
對方顯得十分滿意,終於不再鬧許諾。
她鬆了口氣的同時,qq顯示收到一條消息。
顧問卿:表白?
許諾才發現,自己剛剛說話時不小心按到了語音鍵,把對舍友說的話發出了出去。
她連忙撤回,並回復了消息:沒有沒有,誤會誤會。
顧問卿卻當了真,在之後的每一天都會噴這一款檀木香調的香水。而許諾的性子是三分鐘熱度,上一秒還愛的不行,很有可能下一秒就不愛了。和顧問卿在一起之後聞膩了這個味道,她又入了別的香水坑。
顧問卿那會兒甚至調侃道,「你不會喜歡一款香水就換一個男人吧,對我可別三分鐘熱度。」
她當然回答:「才不會,聖木是我的白月光,是永遠的最愛,你也是我的最愛啊!」
許諾看著躺在病床上的顧問卿,很想再次問他,「顧問卿,你還是我的最愛,那我呢?我是你的什麼呢?」,卻意識到心裡的某些話可能再也沒有機會說出口。好在顧問卿沒有得什麼大病,這也就意味著,天亮之前,她就要離開這個病房,離開他的視線。
「許諾。」顧問卿用沙啞的聲音喚著她,許諾心驚,這是說夢話了嗎?她立馬抬起頭去看。
卻也不想,病床上的人已經睜開了雙眼,眼神里熠著溫柔的光,好似看了她很久。許諾害羞得又低下頭,不知該如何面對,明明是幾個小時前剛剛決定再也不見的人,現在卻又這樣難為情地面對面。
「是在夢裡嗎?一定是夢。」聲音依舊沙啞,聽上去讓人心疼得緊。
許諾聽到這話,得救一般抬起頭,原來找到和他相處的理由那麼容易,說是在夢裡就可以。
「嗯嗯,是夢,我陪著你。」她握緊了顧問卿的手,不自覺地流下淚水。
她發誓,她從不輕易哭。
「許諾,諾諾。」他就這樣一聲聲喚她,喚得她越來越柔軟。
「我在呢,你睡吧,我陪著你。」她站起身撫了撫顧問卿的額頭,檢查溫度有無異常。
「諾諾,我冷。」
不應該啊,才檢查過,是正常體溫,沒有發燒。
她用電子體溫計掃了額頭確保顧問卿沒有發燒,又替他掖了掖被子,保證沒有漏風的地方才繼續坐下。「睡吧。」。
「冷,你陪我。」顧問卿露出難耐的表情,說著兩隻手都攥緊了許諾的胳膊。
許諾生怕他動的厲害導致手上的留置針移位,於是輕輕反握住他的手,慢慢使他放鬆。
「我就在這兒,就在這兒陪著你呢!乖乖睡,睡著了就好了。」
「不要,不是這樣陪。」他委屈地嘴巴嘟囔了起來,許諾差點笑出聲,原來麻藥效果這麼好,能把人變這麼柔軟可愛。
「那你要我怎麼陪?」
顧問卿沒有說話,而是將身體挪到床的一側用手掀開了被子。
許諾剛想阻止他亂動,就看到他用手輕輕拍了拍空出的床位,瞬間明白了是什麼意思。
男人,不愧是男人,夢裡都這麼好色,生病了不影響他好色。
「不行,你生病我不能擠到你。」話說完,自己都覺得這個理由不成立,vip病房的病床簡直可以五星酒店套房裡的床對標,根本不存在寬窄的問題。
顧問卿聽了這話,難受得不行,直接就耍起了無賴,先是蹬腳,再就是在空氣中打拳,到最後索性被子也不蓋了。
「你到底要幹嘛,顧問卿?」許諾實在受不了他小孩子心性,表情嚴肅,像訓狗一樣呵斥了一聲。
顧問卿被凶,立即委屈地停下了, 乖乖扯著被子蓋上,然後露出小半個頭,用可憐巴巴的眼神望著許諾。
「可是真的好冷,想要你陪。」。
許諾第一次知道,原來男人也能撒嬌,特別是頂著一張大帥臉的破碎型美男,這任誰也無法抵擋啊。
最終還是爬上了他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