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緋聞

  鄢陵大長公主知道呂婧對朔北王的心思,心中本來就七上八下。早上起來,從侍婢口中聽到昨夜之事,大吃一驚。

  如果朔北王好男風……她眼睛一轉,有了主意,逕自去見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聽她說了事情原委,亦是驚詫不已。

  「母親,早聽說元煜是隨了弟弟的性子,母親還不信。」她冷笑,「外面都傳開了,聽在場之人說起,我都臉紅。」

  太皇太后皺起眉,沉吟片刻,對內侍道:「宣朔北王與中山王來,老婦要問個清楚。」

  元煜受太皇太后召喚,乃在他意料之中。他不慌不忙,在鏡前讓內侍整整衣冠,從容地走了出去。

  春光正好,蘭館內外,一樹一樹的玉蘭錯落延綿,姿態萬千。不少人迎面走來,看到元煜,紛紛行禮,瞥著他,掩飾眼角的好奇之色。

  元煜神色如常,並無侷促。快到太皇太后宮前之時,身後忽而傳來呂婧的聲音,「元煜表兄。」

  元煜回頭,只見她款款走來,望著他,神色不定。

  「爾等且退下,我與朔北王有話要說。」她對從人道。

  元煜看看她,對田彬微微頷首。田彬應下,領著侍衛退開。

  「何事?」元煜問。

  「眾人都在傳表兄昨夜與中山王同榻,可是真的?」呂婧迫不及待地問。

  元煜頷首,道:「真的。」

  呂婧臉色瞬間沉下:「表兄怎可做這般事?」

  「什麼事?」

  呂婧正要開口,心思一轉。

  她望著元煜,緩下語氣,「表兄,阿婧對表兄的心意,表兄是知道的。阿婧當初嫁給舞陽侯,乃是迫於母命。可阿婧心裡一天也沒忘記過表兄,一直等著表兄回來,」她目光明亮而深遠,輕聲道,「表兄,你若是想回京城,阿婧亦可助一臂之力,沒有什麼辦不到……」

  「表妹想多了。」未等她說完,元煜淡淡打斷道。

  呂婧面色一變,咬咬唇,恨聲道:「表兄,先帝因斷袖之好飽受非議,亦殞命於此,表兄怎不警醒!」

  「夠了。」元煜皺眉,這時,忽而看到不遠處出現的身影,目光定了定。

  呂婧察覺,順著望去,卻見中山王乘著步攆出現在宮門。

  「多謝表妹,」元煜看著她,唇角勾起,「此事我自有主張。」說罷,略一施禮,朝那邊走過去。

  初華聽到太皇太后召見自己的時候,就知道沒有好事。

  一路過來,她能察覺到無數竊竊的目光。

  好事婆,多舌鬼。所謂的貴人,跟市井裡的閒人比起來也沒有高尚到哪裡去。初華臉上擺著高貴冷艷的表情,在心裡一路翻著白眼。

  她猜著,如果太皇太后是為了昨夜的事見自己,那麼朔北王八成也會被叫去。

  「……若不想生事,明日便自然些,莫與我對著幹……」昨夜離開時,朔北王在她耳旁說的話,她還清晰地記得。

  耳朵似乎又在發癢,初華動動脖子。雖覺得不太懂,但這個人是妖怪,光是想著聲音都讓她覺得不適。

  心裡琢磨著,她下了馬車乘上步攆。不是冤家不聚頭,才到了殿前,她就看到了朔北王那張招人嫌的臉。

  呂婧立在他身後,一臉要將她生吞活剝的神色,未待見禮,拂袖而去。

  自己似乎做了比擾人好事還要惡劣的事,初華窘然。

  「王侄,這麼早。」朔北王臉上映著朝陽的光,風采卓然。

  那目光帶著些若深若淺的意味,初華想起那叮囑,扯出一個生硬的微笑,「王叔早。」說罷,行個禮。

  這時,內侍迎出來,向他們二人道:「殿下,大王,太皇太后正在殿中等候。」

  元煜面帶微笑,看向初華:「王侄請。」

  初華溫文道:「王叔請。」

  說罷,一同登階上殿。

  琴瑟和鳴,相敬如賓。田彬在後面看著,心中感覺怪異不已,心裡突然冒出這幾個字。

  胡說胡說!他連忙唾棄自己幾聲,快步跟上。

  二人上殿的時候,裡面嗡嗡的說話聲突然收了下去。

  「拜見祖母。」元煜神色自若,上前,向太皇太后深深一禮。

  初華亦上前行禮:「拜見太皇太后。」

  不知是心理有鬼還是殿上實在太空曠太安靜,初華竟聽到了兩人的回聲,混在一起,微微延長,端的詭異。

  「都來了,賜座。」太皇太后和藹的聲音在上方響起。

  二人謝了恩,各自入座。初華偷眼看去,殿上的人竟有許多,皇親貴胄,昨日賞花宴上有分量些的人,幾乎都在。

  「中山王初次宿在蘭館,昨夜睡得可好?」太皇太后看向初華,微笑問道。

  初華忙道:「稟太皇太后,睿華睡得很好。」

  元煜微笑,道:「祖母不知,昨夜孫兒與中山王相談甚歡,聊至深夜。」

  此言一出,殿上氣氛如凝滯一般。初華感到太皇太后那邊的目光好像要把自己穿透了一樣,背上不住發毛。

  鄢陵大長公主似笑非笑,呂婧的臉色比剛才看到的更黑。

  「哦?」太皇太后道,「元煜與中山王聊了什麼。」

  元煜瞥了初華一眼,微笑:「怪事趣聞,五湖四海,無所不談。」

  初華心裡囧了一下,他說得也沒錯。中山王是個刺客而且女人,這當然算得上怪事趣聞;至於五湖四海麼,更對了,她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全是水……

  「不過卻是可惜。」元煜語氣一轉,「曹將軍領著禁軍闖來,中山王受驚,幾乎舊病復發。」

  太皇太后本有意讓元煜在眾人面前澄清,聽得此言,道:「哦?此話怎講。」太皇太后本有意讓元煜在眾人面前澄清,聽得此言,道:「哦?此話怎講。」

  元煜道:「祖母,昨夜孫兒在園中賞花,巧遇王侄。孫兒得知王侄喜好飲茶,恰好昨日祖母賜了貢茶,便邀中山王到含宵宮飲茶。恰得此時,齊王宮中出事,禁軍未得應允,便闖入孫兒宮中搜尋刺客,無禮之極,中山王當場面色發白,冷汗涔涔……」

  初華幾欲吐血。

  發白你爺爺,冷汗你爺爺!她那時明明鎮定若泰山!

  「第二日,又聞得許多不堪之言。」元煜向太皇太后拱手,一臉正氣,「祖母,孫兒雖未居京城,卻是受父皇分封,為陛下鎮守邊疆;中山王雖為藩王,卻一片孝心,大病新愈便千里迢迢來朝覲。如今,誹謗橫生,孫兒請祖母嚴懲造謠之人,還孫兒與中山王清白!」

  一場興師問罪,變成了朔北王慷慨陳詞,眾人面面相覷。

  太皇太后鬆一口氣,瞥了瞥四周,道,「昨夜搜宮之人都是禁軍,竟無端傳謠,軍紀盡失,當要嚴懲。曹瓘何在?」

  旁邊的內侍忙道:「稟太后,小人方才去傳曹將軍,那邊說……」

  「曹瓘被朕召去了,祖母不必尋。」一個聲音從殿外傳來,眾人望去,皆是詫異。

  卻見皇帝走進來,一身勁裝,風塵僕僕。

  眾人連忙行禮。

  「拜見祖母。」皇帝上前,向太后一禮。

  太皇太后訝然:「陛下何以至此?」

  「朕來此,乃為刺客之事。」皇帝不緊不慢道。

  「刺客?」太皇太后問,「刺客捉住了?」

  「朕正要捉拿。」皇帝微笑,忽而臉色一整,看向元煜,「來人,摘去朔北王佩劍,即刻拿下!」

  身後的曹瓘應下,即刻領著幾名高大的羽林衛走到元煜面前,一禮:「殿下,得罪了。」說罷,上前便要羈押。

  變故橫生,殿上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初華更是目瞪口呆。

  「誰敢!」田彬面色鐵青,與侍衛擋在元煜面前。

  「爾等敢抗皇命?」曹瓘寒聲道。

  「究竟出了何事?」太皇太后驚得站起。

  皇帝向太皇太后一禮,道:「稟祖母,廷尉這些日子嚴查刺客蹤跡,發現朔北王牽扯其中。」說罷,道,「傳廷尉。」

  廷尉忙走上殿來,向太皇太后一禮,朗聲道,「太皇太后,臣奉命徹查刺客之事。由那日落火痕跡追查,硝石、磷粉皆西北產出,去年,朔北王曾大宗購入。臣在壽安宮中盤問了掌燈的內侍王慶,此人對朔北王指使設機關謀害陛下之事,供認不諱。昨夜刺客,臣等沿蹤跡追尋,一路搜到了含宵宮外便無蹤跡,搜宮之時,朔北王多方攔阻,以致刺客逃逸,朔北王嫌疑重大,臣為廷尉,奉命羈押。」

  田彬憤怒難當,正要開口駁斥,元煜的聲音無波無瀾,「田彬,退下。」

  「殿下……」田彬回頭,見他目光,猶疑片刻,不甘地退到一旁。

  元煜看向皇帝,道:「陛下,廷尉緝拿刺客,臣不敢阻攔。只有一問,廷尉所羅列佐證,若為虛假,不知如何。」

  皇帝莞爾:「元煜莫憂,廷尉不過請元煜對證,若有虛假,朕當還元煜清白,懲治誣告之人。」

  元煜亦笑了笑:「如此,臣遵命。」說罷,解下腰間佩劍,交給侍衛,自往殿外而去。

  「太皇太后!」上首,一聲驚叫傳來,太皇太后暈了過去,眾人忙圍上前。

  初華聽著那些雜亂的聲音,卻一動不動。

  她望著元煜離開的身影,耳邊只回想著他昨夜的另一句話。

  「我幫人,是有代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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