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見臨看到這裡,右手忍不住抖了一下。
守夜者!
躺在床上的那個人竟然是守夜者,是老顧和牧叔的戰友!
萬萬沒想到,這次他居然意外找到了關於牧叔失憶的線索。
失魂蠱!
顧見臨無聲地攥緊了這份文件。
雖然還找不到給父親翻案的線索,但卻先找到了牧叔的。
只聽撲通一聲,傅朝陽從屋外的床上掉下來,連滾帶爬的衝進房間,拾起牆上的一把鍊金手槍就對準了他,像是一頭小獸。
看得出來,作為守夜者的養子,這孩子也接受過一定的訓練。
比如反偵察技術,或者是用槍的手法。
都是床上的那個男人教的。
顧見臨看了他一眼,忽然沉默了一瞬間。
因為他好像看到了當初的自己。
「以太協會,D級調查員,顧見臨。」
他摸出自己的手機,登錄了深空網絡:「你養父的文件里寫的老顧,就是我父親。我父親跟你養父是同事,我不會傷害你們,否則伱們早就死了。」
傅朝陽聞言,握著槍的手都在顫抖,大驚失色道:「椅子殺人魔?」
顧見臨差點一口老血吐出來。
這見鬼的外號怎麼連這個小屁孩都知道!
傅朝陽放下了手槍,眼神里的警惕不再那麼濃郁了,板著臉說道:「在西港禁忌區里,很多人都聽說過你。身為犯下重罪的墮落者的兒子,卻依然選擇了加入了協會。以前也有很多類似於你這樣的人,但加入了協會以後要麼就是夾起尾巴做人,要麼就是被排擠到混不下去。」
顧見臨以手扶額:「是麼?」
其實他在以太協會之所以會被一部分人排擠,不是沒有原因。
首先,老顧是跟古神正面作戰過的人,這樣的人被意外污染的概率確實非常低,一般情況下就是自己經受不住力量的誘惑,自我墮落。
這點是經過研究確認的,古往今來有無數佐證,不太用槓。
其次是,老顧被認定為血月屠戮事件的始作俑者。
最後,可能還把某些東西,留給了兒子。
三種情況結合起來,顧見臨成為了以太協會裡最極端的一個例子。
一般的墮落者家屬,還真不配跟他一個待遇。
傅朝陽小聲說道:「你是很少有敢直接叫板協會和審判庭的,聽說那些排擠你的都被你用椅子打爆了頭,隊長級和副隊長都沒有逃過你的魔椅。」
顧見臨面無表情說道:「換個話題,你養父叫什麼名字?」
傅朝陽這次倒是老老實實交代道:「傅青玄。」
顧見臨又問道:「你說他是你養父,那你親生父母呢?」
傅朝陽冷冷說道:「我沒有親生父母。」
顧見臨看著他,不說話。
傅朝陽跟對視片刻,最後還是撐不住了:「我父親是個灰色升華者,他犯下過重罪,被協會追殺,是個徹頭徹尾的混帳。我母親是個不潔者,缺錢想去東南亞養老。我八歲的時候意外覺醒,他們就把我給賣到西港來。這裡有老闆買下了我,準備等我長大點,選擇了傳承途徑以後,再讓我去黑雲城寨挖礦。」
他板著臉,冷冷說道:「後來我逃出來了,被我養父撿到。但是過了幾年,他有次出去執行任務回來,就變成了這幅模樣。」
顧見臨環顧四周,明白了。
本來這孩子是可以自己一個人離開的。
只是為了保護躺在床上的那個男人,所以才一個人在這裡苦苦堅持。
房間的垃圾桶里有很多空蕩蕩的藥劑瓶。
看來是為了給男人續命用的。
傅朝陽這個孩子很聰明,如果只是生存的話,難不倒他。
但他需要買藥劑,那就太需要錢了。
「所以你很早就想找我求救了吧?你只是不信任我而已。」
顧見臨又問道:「那為什麼最後還要出現在我面前呢?」
剛才這孩子,明顯還沒有衰弱到會從樓上掉下來的程度。
那是故意在他面前賣慘。
鬼心眼子可真多。
「因為你是好人。」
傅朝陽低聲說道:「你跟那些人不一樣。」
顧見臨環顧著四周,看著這裡留下的那些痕跡,甚至還翻到了一個作業本,隨手打開瞥了一眼,上面除了一些加減乘除的簡單算式之外,竟然還有一行小字:「張濤永遠喜歡王小惠……嗯,原來你以前叫張濤啊。」
人在情竇初開的時候,如果喜歡上什麼人的話,都是很懵懂很愚蠢的。
比如把喜歡的人的名字寫在作業本上這種操作。
或許是因為羞於做出行動,所以就把他寫下來。
覺得只要這樣,就能證明什麼。
「……」
傅朝陽若不是滿臉血污,此刻的臉色一定是漲紅的。
腳趾仿佛能把地面摳出三室一廳。
顧見臨甚至還在這張木桌上,看到了歪歪扭扭的兩個字。
——堅持。
字很醜,但刻得很深。
顧見臨似乎能看到這孩子咬牙切齒,流著眼淚刻字的樣子。
「為什麼不自己逃走呢?」
他忽然說道。
傅朝陽看著他,一字一頓:「我不想成為跟我親生父母一樣的人。」
這個曾經被拋棄的孩子,眼神里滿是倔強。
顧見臨微微頷首:「我知道了。」
傅朝陽看著他,提醒說道:「當初我養父回來以後,就一直神神叨叨的,但是他一直在叮囑我一件事,血祭。他跟我說,如果他忘了,那我就一定要記得,要想盡一切辦法,把這件事告訴可靠的人。」
他說道:「我父親需要藥,你能不能……」
顧見臨沉默一秒:「我明白。」
這件事情事關重大,他必須立刻聯繫協會。
然而就在這時,深空網絡自動中斷了。
他皺眉,嘗試著撥通電話,卻信號卻斷了!
顧見臨意識到這絕不是巧合,而是有人故意切斷了這裡的通訊。
「要開始了。」
他低聲說道。
傅朝陽見他臉色不對,連忙問道:「怎麼了?」
顧見臨想了想:「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裡很快就要開戰了。放心,協會的人不是傻子,他們會意識到這裡出問題的。你在這裡老老實實待著,哪裡都不要去。只要撐過這過今晚,你和你的養父就能離開這裡了。」
他略微感知了一下床上這個男人的生命韻律。
雖然很微弱,但起碼還算平穩,活個五六天不成問題。
「那你去哪?」
傅朝陽強撐著追問道。
「跟你沒關係。」
顧見臨轉身就走,淡淡說道:「好好保護你養父,以前是他照顧你,現在他病倒了,就該你保護他了,能做到麼?」
傅朝陽沒說話,但那個從背後投來的目光,卻是似曾相識的堅定。
顧見臨走出房間,把石門兩道房門關上,站在走廊里。
眺望著遠處洶湧的海面。
顧見臨沉思片刻,再次嘗試撥通手機。
這次是打給景辭。
可惜,還是沒有任何信號。
放任這對父子在這裡總覺得不太安全。
書翁的話,戰力感覺又不太夠。
顧見臨忽然想到了那個一直在暗中保護自己的神秘人。
這個神秘人是絕對可以信任的。
但她不知道為什麼,始終不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那麼,賭一把吧。
看你在不在。
「喂,能不能幫個忙?」
顧見臨忽然抬起頭,望向蔚藍的天空,說道:「幫我照看一下這對父子,他們本身就是證人,手裡也有很重要的線索,我不想讓他們出什麼事。」
沒有任何回應。
顧見臨沉默地等了十分鐘,正當他打算放棄的時候。
啪。
一顆硬幣,忽然落在了地上,滾滾滑落到樓下。
顧見臨看著這枚硬幣,無聲地笑了。
「我猜測你應該跟我父親關係很好吧?我等著你現身出現在我面前。」
他輕聲說道:「謝謝你。」
這個女孩居然一直都在陪著他,簡直像個小棉襖。
說完,他從沿著鐵樓梯離開,消失在了樓下的陰影里。
而在這棟樓的樓頂天台上,有人默默地注視著他的離去,一言不發。
轟隆。
蒼穹之上陰雲密布。
四月份的海島上起了風,滔天的潮聲仿佛要吞沒一切。
·
·
潮聲迴蕩在海天之間,陽光被陰雲所吞噬。
岸邊的別墅區狂風驟起,夾雜著漫天砂石和樹葉狂舞,倒卷著飛上天空。
嚴夫人在沙發上瑟瑟發抖,低著頭捏著裙角一言不發。
嚴武坐在她的旁邊,胸口劇烈的起伏著,顯然是剛剛暴怒一場。
他的眼瞳里滿是憤怒猩紅的血絲,環抱的雙臂也在微顫,指節微微發白。
「考慮得怎麼樣?」
一個蒼白的中年人坐在他們的對面,手裡捧著一杯熱咖啡,淡淡說道:「你們也知道的,林源已經被抓了,自然而然也供出了你們。你們蓄謀刺殺一位歐米伽序列,以太協會已經容不下你們了。啊不,整個現實世界,都容不下你們了。」
「你們真的覺得,找幽熒集團租一艘船,就能夠活命麼?」
他笑道:「呵,現在你們能依靠的人,只有我。」
啪!
嚴武這個家暴男,反手一巴掌把妻子抽倒在沙發上。
仿佛一頭壓抑著憤怒的公牛。
這一次,嚴夫人卻什麼都沒說,只是捂著紅腫的臉趴在沙發上,另一隻手的五指深深的扣進了真皮沙發里,臉色扭曲。
「我的名字,你們以前或許也聽說過,我的代號叫做……魘師。」
魘師微笑說道:「只要你們幫我完成了這次血祭,你們就可以活著離開峰城。而且我聽說你們的兒子也死去了,這一次恰好也能為你們的兒子報仇,難道不是一舉兩得麼?不,準確的來說,是一舉三得。」
他笑道:「我還可以跟你們分享,麒麟仙宮的秘密……從八年前第一次定位到仙宮的位置,再到後來的開採,以及血月屠戮事件,你們難道就不想知道,這些事背後的隱情麼?」
「——考慮一下,時間不多了。」
轟隆隆。
雷聲響起。
遠方的天空隱約有無數的黑影衝出雲層,仿佛一群冷厲的鷹隼。
不,那不是什麼鷹隼。
而是直升機。
黎明作戰序列的直升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