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真正的『走穴』高手

  在段祁麟自手術間門口迎面而進的身影撲進周岩青的瞳孔中後，周岩青才意識到在自己離開的這段時間裡——

  段祁麟已經完成了以自我為中心的結構優化。

  俗稱，打入了『科室』內部，有奸細。

  手術室就這麼些人，田澤光與李鍾二人都在手術台上踏踏實實地做助手。

  這個奸細就只可能是巡迴護士或者是麻醉醫生。

  具體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件事，再次隱晦地在周岩青的心裡泛起漣漪。

  像段祁麟這種，在比較大型教學醫院歷練出來的頂級碩士，把自己當作一種資源，以經營人脈、找準定位的方面，比如今的自己都還強，自己還得練。

  古來有一句俗語，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

  這個貨啊，也是要學的。

  除非你是絕世天才，從天而降，從一開始就完全全方位的碾壓，就可能不需要完成這個『貨』的過程。

  段祁麟靠近手術台旁，發現手術已經接近尾聲後，斷續的聲音夾雜吞咽唾沫聲襲進周岩青的耳里：「岩青，你們手術都做完了啊？」

  語氣的重心不是手術，更不是做完，而是你們。

  周岩青輕輕抬頭，暫停手裡的持針器後笑道：「是的，段哥伱怎麼來了？」

  周岩青現在也是以不變應萬變，想要知道自己與段祁麟在專業之外的差距到底有多少。

  這個世界的運行規則就是強強聯合，絕對不可能是強弱聯合。

  除非父子、親戚；不然的話，強的團隊就不會需要弱者，弱者也進不到強的團隊之門檻。

  在團隊內部，你要先有用，而後才有團隊內部的資源交換，但凡你的能力沒有別人好，幾經交換後，他人就不和你玩了。

  這就是現實世界的規則，從你一出生，就已經在你看不見的地方明碼標價了！

  段祁麟道：「我去科室里寫病歷的時候，聽值班的東亮說有一台斷掌再植。我覺得很感興趣，就想下來看看學習一下。」

  段祁麟停頓了一下，馬上又遺憾說：「只是很可惜來得晚了，沒看到岩青你的示教。」

  展示自己的能力，並不是單純的人情世故，去曲意逢迎，而是充分發揮自己的能力，讓自己的能力在團隊內部最大化地轉化為各方面的資源。

  段祁麟所說的話應該不是假話，周岩青又聽出來了一點——

  段祁麟已經將自己的師弟都同化掉了。

  若自己與段祁麟同時在韓東亮面前，段祁麟當然選擇與自己親近，可韓東亮也看得到，周岩青終究是要出去讀博了。

  如果與段祁麟關係處好一點，韓東亮的碩士幾年都可以得到『指點』。

  段祁麟在科室里的青年一輩，可以說是優秀到斷層！

  即便是朱勤博士，面對段祁麟也就只有陪著笑的份兒。

  論學歷，朱勤牛逼。

  但論技術，段祁麟明顯比朱勤更優秀，比科研，段祁麟碩士期間的產出就比朱勤博士階段加起來更優。

  朱勤占據的優勢只是博士畢業，段祁麟是擠進了博士序列而又退出了，並不是沒有能力去讀博士。

  活躍的想法不由自主地在心裡冒起，周岩青自己都是一怔。

  不過，周岩青也來不及細想：「段哥，示教這個的說法就有點捧殺誅心了，您是我師兄。都是同輩，怎麼可以用示教這樣的詞呢？」

  「段哥，等會兒方便一起出去吃個飯麼？我有點事情想要求你欸。」

  周岩青非常謹慎地用了『求』這個字，就是希望答辯前最後一次讓自己的論文更加完善。

  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

  段祁麟可比臭皮匠厲害。

  段祁麟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下來，只是刺向周岩青的目光充滿了複雜。

  ……

  手術結束後，田澤光還主動邀請周岩青與段祁麟兩個人一起出去吃飯，不過周岩青和段祁麟象徵性地婉拒後，田澤光就沒堅持了。

  田澤光看得出來這兩位是想單獨出去聚。

  段祁麟與周岩青並行走出醫院後，偏頭問：「岩青，你是想去華山醫院還是湘雅醫院啊？」

  「湘雅吧。華山醫院這個神秘的醫院，我感覺自己不太混得開。」周岩青主動認慫。

  因為即便是現在回想當時華山醫院的一系列『騷操作』，周岩青都還是看不太明白。

  段祁麟聞言則道：「岩青，這你可得想清楚了啊，華山醫院是有院士團隊的，如果可以混進去，以後可以抵達的上限會更高啊。」

  「而且，岩青你這麼聰明，應該想得出來，越是奇葩的考核壓在你身上，其實是對你的期望越大啊。」

  「不然何必在你的身上花這麼多的心思？」

  「普通的考生，想要有你這樣的機會，別人還懶得去設計呢！~」

  周岩青眉頭緊鎖之際，段祁麟略帶誘惑的聲音再次送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一個人想要找關門弟子的話，這個弟子一定要有特色。」

  「每年都可能有數十個教授甚至更多的人，給他推薦好苗子。」

  段祁麟的這話，就已經算是明示了。

  院士大佬能接觸到的備選學生實在是太多了，每年不說幾百個，大幾十個肯定是有的。

  而這樣的人，差不多超然物外，如果不想著名留青史的話，基本上沒有特別多的東西可以打動他，他也不缺少什麼。

  因此一般的教授很難與其完成什麼資源交換，基本就只是單方面的舉薦。

  「可能是吧。」

  「不過師徒的選擇是雙向的，或許是老師覺得緣分不到，學生也或許會覺得緣分未到。我覺得在湘雅待得蠻舒服。」

  「段哥你可以說我的目光短淺。因為我現在根本沒有考慮未來到底可以走多麼多麼遠，我就只想著，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安個家。」

  「讀博畢業後，努力買一套房，找一個媳婦兒，而後如果還能夠在專業上有那麼一點成就，我就已經完成了很遠的躍遷了。」

  「然而魔都的房價，我惹不起。」

  「我家也惹不起。」周岩青又分析了更加客觀的原因。

  沙市屬於房價相對友好型城市，中部地區的其他省市的房價，均要高於沙市，甚至翻一番。

  段祁麟就不再勸了，周岩青如今已經有了自己的主動思維，自己之前的操作就不頂用了，萬一被周岩青看破，反而惹得周岩青反感。

  「沙市也的確蠻好的。」

  「岩青，你想吃什麼，我請你。像你這樣的天才，我現在還不好好地拍下馬屁，以後被馬踹的機會都沒我的份了。」段祁麟玩笑間拉開了話題。

  「段哥有什麼推薦嗎？」周岩青問。

  「嗯，火鍋、香鍋、自助、炒菜都可以。或者這個點，去吃個羊肉火鍋不錯……」段祁麟給了選擇，又給了預想的最佳選擇。

  吃飯不是重點，重點是吃飯時蘊含的內容。

  「那就羊肉火鍋吧……」周岩青也不挑食。

  衡市的羊肉火鍋，並不是羊肉卷，也不是燙皮羊肉，而是羊肉坨或者羊肉片做成的火鍋。

  見仁見智，很多人愛得不行，也有一部分人覺得這樣吃是浪費食材。

  ……

  「岩青，我想和你合作課題。」坐下點單後，段祁麟就非常主動地提出來了自己的想法。

  周岩青的目光輕輕一閃。

  段祁麟則更加直白地把自己的外殼「剝了」：「岩青，我其實不太服氣，只是現實問題讓我不得不早點賺錢養家。」

  「所以，為了這個工作機會，我會一定程度的『不擇手段』，就是想著把你送去讀博啊之類的，希望你不要怪我。」

  「當然，我其實也是羨慕你的，而且我不僅羨慕，我還想和你一樣地走出去，但我能『超脫』的時間必然是三十多歲了，所以我這段時間裡，必須做足科研積累。」

  「想要單獨在衡大附一的手外科闖出一個團隊，自然是最好的。可經過我幾個月的觀察，我放棄了這樣的想法。」

  「這裡的氛圍不適合搭建團隊，毛用沒有！~」

  「大家就只想著自己能不能發文章，自己能不能畢業，要他們做一件事情，他們只會想到，這件事情會不會帶上我！」

  「看不到任何長線的著力點。」

  「我也分析過，主要是在這裡讀研的研究生，大部分都是畢業即工作，所以他們只著力於對他們工作有利的。」

  「而以我目前的狀態，搭建不了團隊的話，就只能跟著別人的團隊混。」

  說到這裡，段祁麟終於是抿了抿嘴：「我現在有點後悔當初選擇的是華山，而不是湘雅了。」

  「華山太遠，而且華山太高，你得不到足夠的重視，也就不存在『非在讀』團隊內成員，或者是『圈邊緣』團隊成員這樣的說法了。」

  「不過，岩青，我希望你能夠帶我一把，我可以幫你做事的。你可以把一部分實驗交給我，你不給錢都可以，我可以自己要來經費，把實驗數據做出來，然後你發文章的時候，偶爾掛一個我的名字。」

  「二作三作無所謂。」

  周岩青的表情變換格外精彩。

  用簡單的『複雜』的兩個字已經難以形容。

  周岩青即便是小心翼翼著，發現自己又被教育到了。

  原來，他們還能這樣。

  你說他占你便宜吧，他自己出錢給你做實驗，然後只要求混一個三作，相當於就是給錢給你，希望能夠成為你的小組內成員。

  相當於就是名義上不脫離一線的科研團隊，在工作期間，仍然有產出。

  他不要一作，只要二作三作，也給你錢，還幫你做事。

  你說他不占便宜吧，明明他就不是博士在讀，他還能夠享受湘雅醫院、中南大學科研團隊的平台。

  藕斷絲連，以後如果想要回來讀博的話，譚中玉教授肯定第一時間就收了。

  而段祁麟之所以不直接去和譚中玉教授這麼提條件，是譚中玉不缺你一個段祁麟的遠方科研『輔助』啊，譚中玉自己就這麼多學生，你一個不在現實團隊範圍內的成員，能輔助多少？

  可周岩青不一樣，科研就是周岩青的一塊短板。

  「段哥，這不太合適吧？私設團隊？」周岩青話還沒說完。

  段祁麟就打斷：「什麼叫私設團隊？你覺得我們兩個人可以叫團隊？兩個人只能叫小組，至少是兩個小組甚至以上，才可以是團隊。」

  「一個優秀的博士，自己有一個科研小組，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麼？」

  「我可以給你保證，譚中玉教授只會樂意看到你有團隊幫忙，而不會覺得你是私設什麼『團隊』。」

  周岩青的眉頭舒緩下來，抿了抿嘴巴，依然沒有直接答應：「段哥，這個問題比較難回答，我要好好地考慮一下。」

  段祁麟聞言就說：「這個問題，你最好不要直接請教譚中玉教授。」

  「譚中玉老師以前也是我的老師，他可能會因為我的原因，直接答應下來，你可以去諮詢一下湘雅醫院裡，科研做得比較好的青年，你讓他給你客觀分析一下其中利弊。」

  「我可以非常明確地告訴你，這樣你只有好處，基本沒有壞處，而我也只有好處，沒有太多的壞處。」

  「這就是合作共贏，因為我拿我的能力去和董主任他們交好，沒任何意義，他們只會單方面的索取，而給不了我更多的資源。」

  「這樣的等價交換，我只需要用三分之一的時間，就足夠互換了，剩下的，我自己單獨去做課題的話，我肯定積累不夠。」

  「當1+1＞2時，你拿1.9，我拿1.01，我都是賺的！」

  段祁麟的話相當之現實。

  董叢躍主任他們的實力不夠，那麼得到的段祁麟就不可能是完全的段祁麟。

  廟小容不下大佛，

  水淺藏不了巨龍。

  「段哥，要不你聽聽我要怎麼求你吧。」周岩青給不了直接的回答，打算先緩一緩話題。

  「你就是讓我給你看畢業論文嘛，這你眼神一動我就猜到了。」

  「以你現在對我的了解，和你的行事風格，除了這件事，你還能讓我做什麼？」段祁麟背往後一靠，問。

  周岩青是第一次覺得，段祁麟以前之所以被稱作『走穴』超級神，是非常貼切的。

  他這樣的人，不管在哪裡混，都差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