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校長狀態很好，侃侃而談。

  從上上個月中國法球國家隊在洛杉磯世界盃奪冠，說到法球的產業意義，又從林州市多年來在法球項目上的積貧積弱，說到今年林縣各級部門對本次比賽的重視。

  並重點談到想要振興林州市法球運動的成績，首先就要從鄉村小學的法球運動體系建設做起，總之說得很宏大，說了相當多完全不該由他來說的話。

  不過問題也不大，反正現場沒有媒體。

  「……最後，我希望今年我們青蓮鄉中心小學，不光能做好我們青蓮鄉法球運動項目的建設基地，也預祝我們學校，能在本次比賽中，取得令人滿意的成績！」

  啪啪啪啪啪……！

  看台四周，掌聲一片。

  陳馳身邊的矮子又翻著白眼吐槽道：「真不要臉啊，就是自己支持自己唄？」

  「那不是應該的嗎？」陳馳對矮子的腦迴路感到很不理解。

  而這時在一片掌之中，倪主任也從中心小學的校隊那群人身邊回來了。郭強見狀，馬上帶著站在體育館入口邊的陳馳幾個人，快步迎上去匯合。

  剛湊到一起，現場的掌聲就停了下來。

  主席台上，又換上縣裡來的那位副局長，接著李校長的話繼續往下說。

  「我們這次比賽，第一是要選拔人才，第二呢，是為了能選出足夠代表我們林縣青少年法球競技水平的隊伍，去參加全市級別的比賽。各中小學，都有一定的名額。

  所以對各位能來參加比賽的同學來說，這樣的機會非常難得。希望大家都能比出水平，為自己的學校，爭取走向更高平台的這麼一個機會，當然也是為你們自身……」

  副局長在台上說，台下陳馳他們這邊，倪主任和郭強兩個人嘴上也閒著。

  他倆還以為領導看不見，公然在那兒交頭接耳，倪主任小聲說道：「中心小學三個業四的，法力值最高一個37點，比林一挺差一點，二小連一個業三的都沒有了……」

  「那我們不是贏定了？！」郭強頓時喜出望外。

  倪主任又說：「不過穩妥起見，我看還是再改一下出場順序吧？」

  「哦~？」矮子忽然眼裡冒出激動的光芒。

  倪主任聞聲，立馬淡淡地一盆冷水潑了過去：「不是說你。」

  矮子剎那間臉面全無，羞愧又尷尬地低下頭去。

  倪主任接著又跟郭強說了兩句話，郭強連連點頭，但眉頭又微微皺起。聽倪主任說完後，他便走到林一挺身邊，沉聲對他說道：「一挺，一會兒我們和中心小學打，你打三號位。」

  「你說什麼？」林一挺一臉的詫異。

  本來轉校的時候，就說好是打一號位。但後來讓他打二號位，他也不是不能接受。畢竟陳馳確實比他強出不少，這一點他沒話說。可現在，比賽都要開始了，又要讓他打三號位。怎麼的，我轉學過來收的獎學金，合著是「侮辱費」唄？

  「我打三號？」

  「別急，你聽我說。」

  郭強趕忙解釋，「中心小學那三個人，全都是少體校的，三個全都是業四，不過其中有一個是弱業四，你打三號位，絕對有優勢，這一分更穩。不然你要是打二號位，我不是說你水平能力問題，主要是風險太大了，你明白吧？我們現在只要求你能拿一分就行，剩下兩分，要是陳馳都拿不下，你說換你上就一定能行嗎？」

  林一挺聽得眉頭緊皺。

  可郭強的話，確實又是合理的。

  「真的煩……」林一挺滿臉的不爽。

  誰能想到，一個全鄉小學比賽，也能搞出這樣的強度來。

  「行吧……」懷著滿心的憋屈，林一挺終於還是捏著鼻子，屈辱地答應了，然後轉過頭，又對陳馳說，「陳馳，你可別給我掉鏈子啊。」

  「什麼鏈子？」陳馳還沒聽過這麼時髦的用詞。

  林一挺白眼一翻，說道：「就是千萬別輸了。」

  「哦。」陳馳一笑，淡淡回道，「我盡力。」

  「嘖！什麼叫盡力啊？你跟我打的時候，不是很狂的嗎？」

  「打贏了當然可以狂嘛，現在又還沒打，那吹什麼牛逼啊？一會兒等我打完了，再狂給你看好不好？」

  「陳馳，你別給我亂來啊。」倪主任聽到這話，立馬就沒好氣地打斷，瞪著陳馳狠狠警告道，「等下打完，不管輸贏，馬上下來，不許亂說話！」這個往老師抽屜里放米田共的貨，他是一百個不喜歡。要不是現在正是用人之際，倪主任早就對陳馳勸退了！

  陳馳不以為意，呵呵一笑。

  這個時候，台上的領導講話也終於結束了。陳馳躍躍欲試，就要上場時，卻不想話筒又被傳到到了一個什麼裁判長手裡。裁判長又開始宣讀比賽規則……

  陳馳剛提起來的一股氣，只好憋了回去，不滿道：「真磨蹭啊。」

  幾個人只能耐著性子，繼續聽台上的人說規則。大致上和郭強說得差不多，每隊出場三人，每人每次出戰一局，總比分五局三勝為勝。

  三支隊伍循環比賽，整個賽程一共也就三場。

  除此之外就是：「比賽得分，占總分的百分之八十，風氣分，占總比分的百分之二十，比賽後如果對結果有疑義的，可以來裁判組申訴……」

  「什麼風氣分？」郭強冷不丁一臉懵逼。

  倪主任不想跟他解釋，一臉懂的都懂，搖搖頭，抬頭看向主席台。

  主席台上，這時吳鄉長面帶微笑，看了看坐在自己兩邊的副局長和方雲歡，副局長同時小聲跟他和李校長解釋道：「是市里出的主意，說要防止徇私舞弊，我們都會給滿分的。」

  「哦，哈哈哈，有道理的。」吳鄉長當然不會說市里安排的壞話。

  李校長也呵呵笑了笑，對副局長客氣道：「那就多謝鄭局長和方主任，手下留情了。」

  「應該的，應該的！」方雲歡聽到自己被點名，馬上大嗓門喊道。

  場館四周和下面的人，目光齊刷刷集中過去。

  隔著老遠，陳馳定睛一瞧，看清那張滿臉橫肉的臉，一下子神情就凝重了起來。

  不過方雲歡卻沒認出陳馳來。

  她甚至壓根兒連正眼都沒往主席台下看，只是滿心優越地看著自己眼前的那張空白表格。話說這趟出來，她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和副局長一起，給青蓮鄉的三支參賽隊伍打分。

  雖然這種場合，肯定三支隊伍都要給滿分，這個潛規則無論如何不能破壞，可她要的，也從來不是這個打分的結果，而是享受這個過程。

  甚至這一次，市里為了體驗比賽的公平公正，她手裡掌握的分值，都是和副局長一樣的。相當於她一個人，就決定了三支隊伍10%的總分！

  這叫什麼？這就是權力！

  「規則宣讀完畢，現在正式開始。」

  方雲歡的喊聲，讓全場節奏停頓了兩秒，裁判長這時回過神來，趕忙又加速了進程。

  「啊……終於開始了啊。」

  「我八點鐘就過來了！」體育館裡的幾百個小孩，頓時一陣嗚泱。

  別說他們，就連從市區跑來的大學生裁判都早就不耐煩了。主席台上話音一落下，大學生裁判他看了眼手錶，就趕緊朝三支隊伍的人揮了揮手，大喊道：「抽籤了！」

  站得最遠的郭強，看倪主任一眼。

  倪主任連抽籤的責任都不想擔，直截了當道：「你去抽吧。」

  郭強便趕緊跑了上去。

  「抽到一號的和抽到二號的先打，然後第二場是二號對三號，最後一場一號對三號。都明白吧？」裁判身邊圍了一大群人，全都是中心小學的隊員和教練。

  郭強和二小的教練擠進去，一人從裁判手裡各拿一張剩下的紙條。郭強打開來一看，見紙條上寫著個2，又問二小的教練，「你們幾號簽？」

  「三號。」二小的教練說道。

  「那中心小學就是一號。」裁判手裡，愣是沒有第三張紙條，而郭強和二小的教練，居然也沒反應過來，只是聽那大學生裁判飛快地說，「第一場是中心小學和……」

  「和我們打！」郭強趕忙回答，「我們三小，二號簽！」

  「好，那二小先等著吧。」

  裁判飛快把二小的人趕回去，又拿起過話筒，向全場宣布道，「抽籤結果，第一場中心小學對青蓮鄉第三小學，請兩隊的選手，過來檢查法杖，檢測法力值。」

  「走了，上場了，先換防護服。」林一挺聽到，把裝備箱一扛，喊了陳馳一聲，就徑直朝場地旁的座位區走去。對這樣的場合，他顯然是非常習慣了。

  陳馳人生第一回，稍稍做了下深呼吸，隨即也腳步堅定，走了過去。

  高樂仁和矮子則跟著倪主任一起，茫茫然、慢悠悠地，先走到裁判跟前。裁判這時已經在給中心小學的選手挨個測量法杖，在正式比賽中，法杖的長度是受嚴格控制的，而專業運動員又都喜歡調整自己的法杖握柄，所以不測不行。

  青蓮鄉中心小學的四名上場選手，有三名用的都是自己外接的法杖握柄，裁判全都仔仔細細挨個量過，才輪到青蓮鄉三小的四人。

  然而三小這邊，雖然人來了四個，法杖卻只有兩根。還都在陳馳和林一挺手裡。

  裁判和先到跟前的高樂仁和矮子大眼瞪小眼，高樂仁和矮子這一刻簡直感覺社死，也招來邊上中心小學的幾名球員，一臉的嘲笑。

  「算了，先測法力值吧。」裁判朝比賽場地不遠處，還在穿戴防護服和頭盔的陳馳、林一挺兩人看了眼，然後抓緊時間先把中心小學的法力值給測了。

  法力值倒不是正式比賽中必測的，這回主要是要登記一些沒記錄過的業三以上的小學生，也算是這次比賽各鄉鎮中小學需要完成的任務之一。

  中心小學這邊的四個選手，挨個很快測量了一遍，因為其中三人都是少體校註冊過的，裁判隨手記下數值，就讓中心小學的人換比賽防護服去了。

  而這時陳馳和林一挺也穿得板板正正，不緊不慢地走過來。倪主任皺眉說道：「先過來量法杖嘛！怎麼一點都不聽指揮的？」

  陳馳和林一挺都沒理他，兩個人把各自的法杖遞過去。

  裁判一看陳馳用的就是最近市場面正火的原裝紅五星，量都沒量就還給了陳馳，然後只拿過林一挺的法杖，好好看了一番，才笑著對林一挺道：「你也是少體校的吧？」

  林一挺其實不是，他最多算個市體校棄徒。

  只是礙於面子，依然模稜兩可，嘿嘿嘿地笑了笑。

  裁判也笑著說道：「你們鄉里真是太厲害了，找了這麼多少體校的過來。我們協會還有好幾個同學，這兩天也在別的鄉里吹比賽，他們那邊的少體校外援，最多也就一兩個，跟你們這邊真沒法比啊。」一邊說著，把檢測法杖遞向林一挺。

  林一挺伸手一抓，法杖顯示38點法力值，百分比刻度82%。

  裁判又驚呼了一聲：「喲，強業四啊，比剛才那三個都厲害！」

  林一挺很受用，淡淡道：「還行吧，湊合能打。」

  「確實，這個比賽規則，也沒辦法一打三啊，你們要是有兩個高手，還能和中心小學拼一下。」大學生裁判話很多，笑眯眯對林一挺說著，轉頭又看看陳馳。

  陳馳會意，也伸手過去，抓了下裁判手裡的法杖。

  下一秒，數值跳動。

  裁判笑盈盈地拿過法杖，隨意地瞥了眼。

  可等看清那個數字，前一秒還對陳馳用紅五星比賽的嗤之以鼻，瞬間就轉變成了說不出的驚訝和惶恐，驚聲脫口而出：「臥尼瑪！強業五啊，你們幹嘛？職業隊找的人啊？」

  此言一出，看台上方，大一群領導的目光，立刻全都刷刷集中到陳馳身上。

  陳馳的法杖上，46點的法力值，在這個館內宛如太陽般耀眼。

  中心小學的那幾名隊員，剛在場邊的座位上坐下，就集體又站了起來。

  互相之間，面面相覷，眼中滿是忌憚。

  還有二小那邊，帶隊的教練也是滿臉不可思議。

  「業五？顧建生你踏馬找了個業五？你哪來的錢啊！」

  趙斌簡直人都瘋了。

  台上的領導們全都看向了顧建生。

  「哈哈哈哈……！」顧建生仰頭大笑，這輩子沒像今天這麼爽過，他誰都不理，只朝台下大喊，「陳馳！給我滅了他們！今天血洗一小！」

  話音落下，李校長和中心小學的領導們，全都不禁一臉黑線。而正在夢遊的潑婦方雲歡，聽到陳馳的名字，則猛然從她的領導夢中清醒過來。

  陳馳？那個打我弟弟的弟弟的死小孩？！

  「哪兒呢？在哪兒呢？！」

  她異常激動地站起來，伸長了身子往外探，朝台下使勁看。

  但底下的陳馳正戴著頭盔，她根本也認不出來。

  「方主任，不至於，不至於這樣啊……」

  吳鄉長生怕這個娘們兒又干出什麼有失體統的事，趕忙拉了拉她，笑著勸說道：「一會兒等比賽打完，再讓孩子上來嘛，人又不會跑了。」

  方雲歡這才坐下來，卻是滿臉的殺氣，還重重地冷哼一聲，「哼！」

  吳鄉長不由看得一頭霧水，完全無法理解。

  方主任，你這又是為何啊？

  吳副鄉長又轉頭看看鄭副局長，眼裡寫滿詢問。然而副局長也不明所以，只是抱著對方雲歡最好無視的態度，對吳鄉長搖了搖頭，無奈嘆道：「唉，看比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