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有病的人真多

  蛋碎博士一家,終於灰溜溜地跑了。

  在人民群眾和醫院職工們的鄙視中,蛋碎博士匆匆辦了手續,連夜出院。

  當然出院之前,夾克男還是撂下了狠話,表示自己堂堂林縣基層法院的副院長,絕不會坐視弟弟被人打了而不管。勢必要討回公道,給陳馳一點顏色看看。醫院領導心裡媽賣批,臉上笑哈哈地讓他趕緊回家。等這一家子一走,病區里立馬人聲鼎沸,紛紛吐槽。

  「天底下怎麼會有這種人啊?」

  「臉都不要了!」

  「我們縣法院居然把持在這種人手裡,真是想想都可怕……」

  人們嘖嘖稱奇,都說國家發展不起來是有自身原因的。

  陳馳聽著外面的議論,眼裡滿是淚,一邊摸著黑繼續顛球。

  值班的小護士站在病房門口看著陳馳孤獨的背影,這么小的孩子,沒爹疼、沒娘愛的,生病了住院,遇上一家子流氓,還得靠自己才能把壞人打發走。

  這什麼世道……

  但她也沒有額外的能力,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也就轉頭走了。

  不然還能怎麼辦呢?

  給孩子捐款嗎?

  可昨天剛颳了颱風,今天早上院裡已經組織捐過了啊。

  這小孩本身就是免費住院的呢……

  又過了一會兒,病區里漸漸恢復安靜。

  陳馳也總算是完成了今天的一千個球顛球任務。

  他躺回床上,把眼淚一抹,摸著英年早殘的法杖,內心對蛋碎博士一家恨得咬牙切齒。年幼的心裡,也對「博士」「塔利堅」和「留學」幾個字眼,全都產生了難以名狀的仇恨。

  陳馳不知覺地睡去。

  等一覺醒來,已經是早上6點半。護士們進來查房,給陳馳量體溫和血壓。然後又等到早上10點多,醫生們也查完房了,陳馳都掛上點滴了,王翠花才匆匆趕來醫院。

  一進病房,王翠花就又急又氣,厲聲責罵道:「你怎麼又給我惹事啊!你和你爸兩個人,是不是非要把我逼死了,你們才肯放過我啊?」

  啊?陳馳一臉茫然。

  幾個醫生和護士連忙跑進來,詢問王翠花發生了什麼事。王翠花便哭天喊地,說陳馳把人打傷了,剛剛早上有群警察跑去家裡,要拉陳馳的爸媽去坐牢。

  「然後我就把人拉去見了他爸,剛好他爸躺在床上拉屎,我說你們要抓也行,這個屎啊尿的啊,你們自己弄。那群天殺的警察,跑進屋子抓人的時候凶得很,讓他們把屎弄乾淨,就一個也不敢吭聲了!說什麼算了算了,殘疾人不方便。

  行吧,殘疾人不方便就不方便吧,那就不找殘疾人了。我又帶他們去地里,去挖阿馳他媽的墳。我說這個不是殘疾人,這個墳隨便刨,骨灰送你們了,拿去也不用還了。他們又吭吭唧唧,我都把鋤頭遞他們手裡了,他們也不敢弄!

  那難不成還讓我這個老太婆幫他們挖啊?我家老頭子也是,本來就腦血栓,我說你要不把老頭帶走也行,死你們派出所里了,也算一了百了!他們又不敢。

  最後我看實在不行了,我說要麼把我抓走算了,我家也就只剩我一個手腳全乎的了。把我多關個幾天,也不用叫人去照顧我家裡那幾個。過幾天我死在牢里,我家裡那兩個死在家裡,我孫子在死在醫院裡,那不是合你們意了?

  結果那群天煞的東西啊,他們把我小兒子給抓走了!嗷嗷嗷嗷……!這事兒跟我小兒子有什麼關係啊?我小兒子昨天一整天,人都不在醫院裡。

  早就分了家的!跟我小兒子又有什麼關係啊!」

  王翠花又鬧又跳。

  醫院裡的人也聽得滿臉懵逼。

  那家人還真是畜生得夠徹底啊……

  這跟舊社會連坐有什麼區別?

  只是醫院又能怎麼辦,幾個醫生護士安慰幾句,也就沒話可說了。各自返回崗位,今天該幹嘛幹嘛,同時陳馳的主管醫生也收到領導通知,明天就讓陳馳出院,不要給醫院多添事端。

  如此這般,王翠花在醫院裡跟陳馳哭訴了半天,中午給陳馳帶了飯,順便剩下兩個饅頭當午飯,下午一點不到,就又匆匆回家了。陳向東癱在床上還得她照顧,陳大虎也指著她做飯。加上颱風過後,家裡淹得到處是米田共的氣息,還得花不少力氣打掃。

  總之一家子的擔子,就這樣全壓在了一個60不到的女人身上。

  王翠花58歲的年紀,看著卻比68歲還要老得多。

  她唉聲嘆氣著離開了醫院,陳馳又只剩下獨自一人,在醫院裡無事可做。一整個下午,陳馳除了仰頭看點滴還剩多少,就是用折斷的法杖沒完沒了地顛球。

  僅有的安慰,就是法力值又增加了1點。

  38點了。

  但是法力屬性還是沒有出現。

  陳馳不由得想起昨天那個蛋碎博士的話,萬一自己真是白板,那可怎麼辦?

  「小朋友。」

  正內心焦慮,負責陳馳這床的醫生,笑眯眯走了進來。

  雖然陳馳的病還沒完全好,但下午的這點藥打完,陳馳明天早上就得走了。醫生內心有點不忍,可他也無能為力。做人再怎麼講良心,還能擰得過飯碗?

  帶著幾分歉疚,他在陳馳身邊坐下來,還給陳馳帶了幾包小零食,對陳馳說道:「今天感覺身體舒服點了嗎?還有沒有什麼難受的地方?」

  陳馳搖搖頭,又說:「就是法杖壞了,有點心疼。」

  「唉……」

  醫生一嘆,只能安慰,「壞人早晚會遭報應的。」

  「嗯……」

  陳馳不置可否地禮貌性回應,然後安靜片刻,又忽然問,「叔叔,我38點法力值了,還是沒有法力屬性,我真的是白板嗎?」

  「38點?!」醫生明顯一驚。

  對一般不接觸法球的人來說,20點以上的法力值,就已經很夠用了。絕大多數日常有參與這項運動的成年人,事實上普遍的法力值水平,也就在20-30點這個數值之間。

  看著陳馳稚嫩的臉,醫生一時間頗為詫異。

  他發愣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連忙說道:「哦,這個問題,我不好說。」

  陳馳略顯失望道:「你也不知道嗎?」

  醫生解釋道:「主要是人體法力這塊研究呢,現在的科學體系,對它的認知程度也還不是特別高。而且主要研究它的,都涉及軍事領域,民用這塊也就是和法球這個運動有比較大的關係。你到底是不是白板,一般判斷是沒有辦法判斷的,只能通過儀器測量。」

  陳馳忙問:「那我可以在醫院做檢查嗎?」

  「醫院沒有這種儀器啊……」醫生苦笑道,「法力值不在醫院的檢查項目里,你要去體校之類的地方,專門挑選法球運動員的地方,他們那裡才能檢查。」

  「哦……」

  陳馳眼裡的光,瞬間又退了下去。

  跟老王說得一樣。

  除非去市體校,不然就只能自己等著,等哪天法力屬性自動出來。

  可現在,陳馳不就是左等它不來,右等它也不來嗎?

  「不用擔心了。」醫生忽然又笑道,「我認識的人裡頭,就沒有一個白板的。白板在人群里的比例,比五種屬性的比例還低,幾百萬個人裡頭,都不見有一個。」

  陳馳道:「那萬一我就是……」

  「不會的!」醫生笑道,「你這麼高的法力值,一般都是法力屬性覺醒比較晚。我好像以前看過一篇文章,就是說你這種情況。因為法力值的成長上限特別高,所以按照法力值的上限比例,法力屬性出現的時間也比較晚。就跟長個子一樣,有些人就是發育時間靠後,等什麼時候發育了,搞不好一年就躥個十幾、二十公分。」

  陳馳聽著醫生的話,似懂非懂,微微點著頭。

  醫生又說:「你要是實在不放心,等你出院了,你也可以去縣體育局申請個業餘法球定段嘛,定段的時候,他們就會給你做法力屬性的測定,到時候不就知道自己是什麼屬性了?」

  陳馳奇怪問道:「什麼是定段啊?」

  「你不知道?」醫生有點意外。

  陳馳搖搖頭,「不知道。」

  「好吧……」

  醫生只好簡單地跟陳馳解釋,「業餘定段呢,就是你法力值比較高了,就可以去拿一個法力值的認證或者證明。然後根據這個證明上的法力值具體有多少,去參加這個具體段位的業餘比賽。然後你知道,職業的法力值參賽標準,是統一標準的50點吧?」

  「嗯,嗯!」

  這個陳馳當然知道,連連點頭。

  醫生繼續說:「所以有些人,一輩子都到不了50點的,就只能打業餘比賽。業餘定段,每10點是一個段位,40到49點是業餘五段,業餘最高。

  往下30到39的是業四,20到29的就是業三。然後再往下就沒有了,業餘就只有業三到業五的定段。而且一般來說,去定業三的人也很少。

  一般就是直接定業四,而且是小孩子比較多。因為如果年紀很小,就像你這樣,八九歲就能達到業四、業五,那肯定就有很大希望,以後可能達到50點法力值。

  那麼過了50點法力值的這個門檻,就能去接受系統訓練。現在大城市裡的小孩子,還有國外經濟比較發達的地方,很多人就希望能打職業法球比賽。不過怎麼說呢……」醫生忽然笑了笑,「大部分人吧,就算法力值這關勉強過去了,也是很難打職業的。」

  陳馳卻忽然正色接道,「對,老王也是這麼說。」

  「老王?」

  「就是市體校的教練。」

  「哦……」

  醫生看著陳馳,大概能猜到,以陳馳的這個先天條件,應該是被市體校挑選過的。

  不過他和醫院領導想得一樣,也以為陳馳是被市體校挑剩下的,便微微收斂口風,斟酌著對陳馳說,「職業這條路,不好走啊,打職業的都是萬里挑一……」

  「不是!」陳馳又嚴肅糾正,「老王和張建華說了,是百萬里挑一,萬里挑一是罵人。」

  「這麼殘忍的嗎……?」

  醫生看著陳馳認真的樣子,一時間不知道這話該怎麼接才好。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氣氛正尷尬。

  病房外,這時忽然傳來兩個腳步聲。

  「是這間吧?」

  「對,就這間……」

  話音落下,陳學東和洪燕芬兩口子,就走了進來。

  陳馳見到兩人,眼裡微微一喜。

  可不等開口,陳學東剛和他對視一眼,就立刻拉下了臉,破口大罵:「阿馳!你踏馬給我省點心行不行?老子今天差點被人弄牢里去!花了五千塊才踏馬保出來的!」

  陳學東滿面怒沖,壓不住火。

  緊接著洪燕芬也跟發了瘋一樣,對著陳馳厲聲尖叫,滿臉歇斯底里,「阿馳!你以後都別再跟我家有任何關係!我們配不上你!我們不配給你當叔叔嬸嬸!

  從今往後,我們兩家,一刀兩斷!有什麼事,你也不要來找我們!你爸以後死了,也不用跟我們說!我們家對你,仁至義盡了!再讓你弄兩下,我們家早晚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啊?什麼?怎麼就要死要活了?

  陳馳滿臉懵逼。

  陳學東卻連半句話都不想多說,拉起洪燕芬就走:「走了,走了,不管這個棺材兒了!」

  兩個人風風火火進來,又風風火火離開。

  前後不到半分鐘,罵完就閃。

  陳馳和醫生面面相覷。

  過了半天。

  醫生同情地拍了拍陳馳的肩膀,「小朋友,你過得不容易啊……」

  陳馳也不說話。

  只是心裡暗想:也沒讓你們幫過什麼忙啊,搞得我好像欠你們幾個億似的。

  麻辣隔壁的,這世上有病的人可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