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玄素帶著小殷回到湖前縣,剛下飛舟,劉教征就來向齊玄素匯報工作。
還是柯青青的事情,匯報得十分詳細,意在給齊玄素留下一個好印象。
齊玄素簡單應付了幾句,表示滿意,將其打發了。
他只在湖前縣停留很短的時間,與姜大真人和五娘進行一次短暫議事,最後確認作戰計劃,然後就要趕到扯夏去。
便在這個時候,北辰堂的李命乘又來找齊玄素。
齊玄素有些不耐煩:「什麼事?如果是道府人事的問題,那就以後再說。」
李命乘低聲道說:「與道府無關,佛門的菩提院聯繫了我們。」
所謂菩提院,大概就相當於道門的北辰堂、西道門的絕聖堂、聖廷的裁判所、蒸汽福音的福音部。
這是一個對外情報機構,哪怕兩國交戰,情報部門也肯定是有聯絡渠道的,最初的接觸也都是從雙方的情報部門開始。
齊玄素的臉色頓時嚴肅起來:「他們想要幹什麼?」
李命乘道:「雖然佛門那邊的言辭比較委婉,但大概意思就是談一談。」
「我們和佛門談一談?」齊玄素重複問道,「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談的嗎?」
李命乘聽出了齊玄素話語中的譏諷,小心說道:「聽一聽總是無妨。」
齊玄素想了想,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姜大真人知道嗎?」
李命乘回答道:「就是剛剛的事情,那邊想要跟齊真人談,正好齊真人回來了,所以姜大真人暫時還不知道。」
齊玄素讓小殷自己找地方玩去,說道:「好,跟我去見姜大真人,匯報此事。」
兩人見了姜大真人,由李命乘將此事匯報給姜大真人和五娘。
姜大真人聽完之後,與五娘對視一眼:「齊大真人,你怎麼看?」
五娘沉吟道:「我記得,拉攏佛門親道派,扶持佛門親道派,以促成全面變革佛門,這是五代大掌教時期定下的策略,我們得承認,在五代大掌教執政時期,這個策略是卓見成效的,直到六代大掌教時期,佛門內部的激進派才逐漸占據上風,直至今日。如今佛門激進派算是遭遇了重大的失敗和挫折,反倒是我們重新拾起這個策略的好時機。」
姜大真人點頭道:「我也是這麼想的,答應與否可以暫且不談,先聽一聽他們怎麼說。」
齊玄素道:「那就由我代表行營跟那邊接觸一下?」
姜大真人贊同道:「我贊同。不過有一點,如果他們打著用和談來拖延時間的主意,把和談當成一種手段,那是想都不想要,我們要給他們定下一個時間,談成也罷,談不成也罷,我們都要在正月初一之前徹底解決達尊問題。」
五娘補充道:「的確如此,佛門和談不外乎兩個目的,一是真心通過和談解決問題,二是把和談當作一種手段,想拖到上元節大選的來臨,我們不能給他們這個機會。」
齊玄素道:「我知道了,我們要做好兩手準備,一邊與佛門接洽和談,一邊加緊準備通過武力解決達尊地區的問題。這是一出有文有武的大戲,我在台前唱文戲,兩位大真人在幕後準備武戲。」
姜大真人道:「就是這樣。」
其實齊玄素也是這麼想的,不過他不想私自接觸佛門之人,萬一讓別人給他扣上一個「通佛」的罪名,那就不好玩了,就算他能自證清白,也惹一身騷。
所以他要跟姜大真人和五娘報備一下,以後也有個憑證,總不能說三位金闕成員全都「通佛」。
而且這也符合程序,議事的最低人數要求就是三個人,姜大真人、五娘加上齊玄素,剛好三個人。從本質上來說,他們三個就是負責前線指揮的最高三人小組,三人達成的決議是有合法效力的,除非從金闕層面否定這些。
齊玄素來到北辰堂的駐地,吩咐李命乘:「回復佛門那邊,可以談,也可以見面,不過地點要由我們來定,至於時間嘛,就由他們來定,也算是我們的一點誠意。」
李命乘應道:「是。請問齊真人,具體地點是什麼地方?」
齊玄素想了想,說道:「就定在扯夏好了。」
李命乘領命而去。
齊玄素按照原定計劃,帶著小殷動身前往扯夏。
其他的事情,自然由北辰堂解決,不必齊玄素過多操心。
扯夏大營已經大概建設完畢,每天都是往來飛舟,運送各種物資。
齊玄素抵達扯夏後,北辰堂那邊也來了消息,佛門那邊今晚就會前來拜訪太微真人,正是宜早不宜晚,遲則生變。
待到夜半時分,一個身影在北辰堂道士的引領下來到了扯夏大營,因為齊玄素已經提前下令,所以一路暢通無阻,直接來到齊玄素的營帳。
來人沖齊玄素一拱手:「老夫趙彌勒,冒昧造訪,還望太微真人見諒。」
趙教吾思來想去,既沒有用佛門的合十禮,也沒有用道門的稽首禮,而是用了儒門的拱手禮,他甚至沒有自稱貧僧,再加上他這一身俗家打扮,除了頂著一個佛門的名頭,完全看不出是佛門之人。
齊玄素屏退了其他人,微笑道:「趙首座大名,我素有耳聞,乃是中原佛門的代表人物。」
趙彌勒謙遜道:「不敢當,不敢當,與太微真人相較,那便是螢火之輝,太微真人的事跡,老夫如雷貫耳。儒門有立功、立言、立德三不朽之說,太微真人當得起『立功』二字。」
齊玄素擺手道:「趙首座是要捧殺我了,我外不能開疆拓土,內不能鼎故革新,如何當得起『立功』二字?不過是對得起道門的栽培罷了。」
趙彌勒轉而說道:「老夫這次前來,是代表無識法王與太微真人接洽,太微真人應該知曉當年道門五代大掌教提出的三教策略,佛門也是三教之一。」
齊玄素沒有立刻給出明確答案:「前人之路,終究是前人的路,後來人雖然會依循前行,但也未必要亦步亦趨,一步不差。」
趙彌勒何等閱歷,立時聽出了齊玄素的話外之意:「太微真人的意思,是不完全認可五代大掌教當年的韜略了。」
齊玄素沉默少頃說道:「我沒有這樣說。不過有些事情並非秘密,趙首座也應該有所耳聞。在六代大掌教時期,道門對五代大掌教進行了通篇否定,雖然最後叫停了,沒有全面否定,沒有蓋棺定論,但也沒有完全翻案,許多事情沒有講清楚,許多問題沒有搞明白,對錯也不是那麼分明,我只是一個參知真人,不能說對,也不能說不對。」
趙彌勒道:「總有撥亂反正的那一天。」
齊玄素道:「不說這個了,還是請趙首座直言吧。」
趙彌勒轉入正題:「老夫此來的確是有求於太微真人。」
齊玄素正色道:「趙首座請講。」
趙彌勒緩緩說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佛道兩家也講慈悲心懷,所以我代表佛門請求道門看在達尊地區數萬百姓的薄面上,通過和平的方式解決達尊地區的問題。」
齊玄素沒有說話,對於趙彌勒的話語不置可否。
趙彌勒接著問道:「太微真人這是不認可老夫的話?」
齊玄素道:「刀兵一起,自然是血流成河,生靈塗炭,沒什麼不認可的。」
趙彌勒又問道:「既然如此,那麼太微真人為何沉默不言?」
齊玄素道:「這場戰事並非道門挑起來的,如今和談,責任對錯一定要講清楚,不能糊弄過去。」
趙彌勒嘆息一聲:「這都是孔雀法王那些人的主張,與無識法王不相干,無識法王一直是竭力反對的。」
齊玄素道:「話說到這個份上,有些話便不妨拿到檯面上來說。如今的達尊寺早已是土崩魚爛之局,之所以能夠維持,不過是硬撐罷了,等到道門發動進攻,再難維持的時候,不管你們怎麼請求,道門也不會談了。」
這次變成了趙彌勒沉默,過了許久,方才緩緩說道:「太微真人所言極是,那麼太微真人的意思是?」
齊玄素輕聲道:「佛門從來不是悲天憫人之人,所以給我一個真正的理由。」
趙彌勒早有準備,不疾不徐道:「雖然道門占據優勢,但最多也就是收復達尊地區,至於更多,便有心無力。一是道門的財政狀況不容樂觀,二是道門大選在即。不知太微真人以為然否?」
齊玄素微微點頭,示意趙彌勒繼續說下去。
趙彌勒接著說道:「道門大選,東華真人和清微真人針鋒相對,逐鹿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所以在這個時候,太微真人的注意力必須轉回玉京。那些激進派也是看到了這一點,所以打著以拖待變的主意,想要拖到明年正月,這是他們的垂死掙扎,可如果他們真做成了,那麼太微真人也要面臨騎虎難下的局面。到那時候,不管太微真人多麼不情願,都要暫時停戰,返回玉京,而這種情況會對東華真人的選情不利,這想必是太微真人不願意看到的。」
齊玄素望向趙彌勒:「你們能代表佛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