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往事隨風
宋尚從旁邊拎了兩盞燈籠,點著。
遞給溫語一個,出客廳後門,往後院走。
早在宋尚點燈籠的時候,宋滔就迅速後退,墊著腳尖,躲到小後院旁邊巨大的上水石後頭了。感覺鞋底有點響,趕緊脫了。絲綢衣裳摩擦也有動靜,就摘下玉佩腰帶,脫掉衣裳。抱在懷裡,緊緊的貼著石頭……
溫語看著寂靜的後院,「怎麼這麼安靜?人呢?」
宋尚沒好氣兒的說:「就算是下人,也有權利過個年吧?!」
見他不好好說話,溫語又問:「宋滔呢?他還在賴在京城?」
宋滔聽到溫語提到自己,屏住呼吸。
「那也是你表哥!你怎麼提到他,就這個口氣?」宋尚不滿的說。
溫語心念一動,「我看他不順眼,用這個口氣怎麼了?」
宋滔:「……」我著她惹她了?
「他招你惹你了?每次見到你,都一臉笑,禮貌至極!」宋尚在幫宋滔說話。
「嘁,本夫人稀罕麼?」溫語高傲的說。
宋尚這會兒倒好言好語的:「滔弟為人謙遜,腦子聰明,做事妥當,是我的好幫手。再提到他,你語氣不許這麼輕蔑。」
「你管我?他呀,有小心眼兒,無大智慧。心眼兒多的跟你家湖裡的蓮蓬似的……」
兩個人說著,拐了彎。
宋滔一邊在心裡罵溫語,看他們拐了彎,才慢慢的跟上。
賤人!我用你稀罕?
你稀罕宋尚嗎?哼,利用了他半天,轉身嫁進侯府了。你還不是捧高踩低的?可笑宋尚這個蠢貨,盯了多少年的心上人,卻眼睜睜的看著她嫁了別人,要是我,早就下手了!
死溫語……不要臉!孤男寡女,大半夜獨處一室,還湊那麼的近咬耳朵,肯定沒說好事兒!回頭弄了宋尚,倒要把這事兒加進去,看看你這賤人是什麼下場!
咦,他們這是要去庫房?剛才兩人在說什麼呢?為什麼大年三十的跑來庫房?
宋尚和溫語已經到了庫房大門,這是宋尚的私庫。
他伸手,從脖子裡掏出根繩子,繩子一頭掛著幾串鑰匙。
溫語原本心裡沉沉的,看到此景,又感覺有些好笑,「大財主,鑰匙都拴在肋條骨上的麼?」
宋尚又回頭瞪她一眼,把手裡的燈籠遞過去,「舉高點,黑燈瞎火的看不到!」
「這還黑?門周圍就有燈的。再者說,開個門而已,你還要看什麼?」
「別廢話!」
溫語兩隻手一高一低的的舉著燈籠,照著大門。
宋尚先是用鑰匙打開旁邊一個鐵窗,溫語好奇的探頭看,裡頭是三個撥盤。
宋尚撥動了第一個,他的動作緩慢又清晰,往右九圈兒,接下來是第二個,往左五圈。
「搞什麼?」他開著,溫語奇怪著,還這麼複雜?
再有,他為什麼動作這麼慢?連我都看明白怎麼開的了,見他又要轉第三個,又想說他了:「你怎麼……」
宋尚又回頭,「閉嘴,你想不想進去了?!」
「好好好,我不說了還不行嗎?」
宋尚在轉第三個,更慢了,往右轉六圈,停了一下,再往左回二圈兒……
溫語突然明白了,難道他是在給宋滔看?
哎呦,表哥狡猾!
轉完,宋尚一推,兩扇黑黑的大門無聲的開了。
兩人進去,溫語挑起燈籠,看到的是一個個的大箱子,高高的架子,看不清放的都是些什麼。
徑直往前走,到了一處架子前,宋尚伸手,不知道打哪兒用力一拉,哐啷一聲,架子分開,閃出一道暗門,他又用鑰匙轉了幾圈兒,這裡太黑,鑰匙孔太小,即使溫語站在旁邊也看不清楚了。
宋滔不敢進庫房大門,在外面縮著偷看,直到那個暗門露出來,他興奮了,那裡放的是什麼?他真的跟過去看,但是不能。一個不好再給關這兒,那可就完了。
時間不長,溫語在前面照亮,宋尚懷裡搬著個箱子,個頭不小,但看著好像沒什麼重量。
宋滔趕緊藏了起來。
兩人出了庫房,宋尚放下箱子,把庫房大門關上,就聽咔噠一聲,他又推了推,門紋絲不動。轉身把小鐵窗關上鎖好。
搬起箱子,走了。
人都沒影兒了,宋滔才出來,看著庫房大門,剛才的開法,他記住了。鑰匙,徐娘子是有一套的。
沉思了一會兒,無論如何,徐二也能拿到徐娘子的鑰匙。只要打開第一道門,把那東西放進去。就等年後,外頭的結案了。
多虧溫語這個賤人,我才看明白了開法!
前書房,溫語仔細的打量眼前的柞木箱子,有點激動。
宋尚打開,最上面是幾張張紙,「這上寫的是如何用藥。你把這個拿給祁五,讓他給太孫看看。咱們倆去別院準備,如果他認為可行,就來。信不過……就算了!」
溫語接過紙:「有這個用法就行了,你就別出面了。」
「呵,我身子都掉井裡了,耳朵還能掛得住?別廢話了,去的時候還得帶上黃大夫,你以為藥一吃就完事兒了?過程還不知道有多兇險呢!」
「表哥……」溫語很感動。
「少來了,快去給他,然後你跟我說是怎麼回事!」
溫語出門,把紙交給了祁五。
她進去這麼久,祁五都急死了,「這是……」
溫語說:「你拿去給殿下看,話不要說滿,因為誰也不知道結果怎麼樣!我跟表哥去別院準備,表哥說,他得帶上黃大夫。」
祁五點頭,二話不說,就去了東宮。
…………
宋尚又回到內院,宋滔在門口等他呢,「五哥!」
「怎麼在這兒?」
「喝得有點多,舒散一下酒氣!等五哥來繼續呀。」
宋尚笑著往屋裡走,「還有點急事,今兒喝不了了!母親,兒子要出去一趟,回來再跟您說!」
宋太太特別好,知道兒子是做大事的。所以,不責怪,也不糾纏問詢,直接點頭應。「巡街那裡,不會有麻煩吧!?」
「不會!」
宋尚走了,宋滔十分想跟去看看他們在搞什麼,但肯定是跟不得……
宋太太給姚若彤解釋著:「他啊,有時就是這樣的。不過你放心……」姚若彤旁觀婆母行事,對對自己與丈夫如何相處,更有了點數。
宋尚叫上黃大夫,小老頭正跟幾個幕僚喝得高興。
到了東宮別院,管事嚇一跳,這日子口上門?他沒接著信兒啊!
溫語冷靜的跟管事說:「勞煩你把太子寢宮打開,燒牆,燒熱水。還有,這兒有包藥,需要在無油的大鍋里煮上,是藥浴。一會兒太孫殿下來了要用。我先在這兒擅自做主,太孫如有怪罪,由我來擔著便是。」
管事猶豫了一下,「那您可不能進去!」
「按我說的準備就好,我不進去!」
管事立下決斷,指揮著手下人幹活,並親自帶著黃大夫到灶間煮藥湯。
憶白聽說他們來,瘸著腿迎接出來。
蘭舟去文家過年了,溫語跟憶白問了問青師傅的情況,便說:「我們在憶白屋裡說會話。」
宋尚往那兒一坐:「溫語,今天,你怎麼也要與我有個交待!」
溫語坐下嘆息了一聲:「誰能想到,大年三十,咱們倆坐在這裡說這些?」
「快說吧,再過一會兒,他們或許就要到了。話說不透,我不得急死……」
「呸!百無禁忌!」溫語怪他大年三十,說話無遮攔。
「表哥……」重生以來,溫語一直避免跟他說起這個話題,但終究沒繞過去。
「你相信,人有重生嗎?」
她以為宋尚會罵她胡說,卻沒想到,宋尚說:「這世間有很多奇妙的事,很多傳說都是真的,只是我們自己沒有遇到罷了。」
「可我,我就遇到了……」
宋尚默默的看著溫語。
「原因不明!其實,仔細想想,我上世自顧不暇,也沒做過多少積德行善之事。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有了這樣的機會。」
於是,溫語就把上世的經歷,娓娓道來。
宋尚表面平靜,但內心卻是如驚雷般一個個的炸著。
「怪不得……」宋尚聽完,平靜的連溫語都奇怪。
「怪不得那麼多事,你都知道。而且,你說什麼也不肯留在我身邊。原來,我曾把你拽過來,卻沒能好好照顧你。讓你受了那麼苦,對不住……」
溫語搖頭:「其實很多事情,你也是身不由己的。我對你,有心疼並無責怪。只是,今生我們倆都不能再走老路了。太苦了……」
宋尚說:「我知道,現在這樣很好。我,我到外頭走走……」
他不知道怎麼出的屋,看到院子外頭有個高亭子,三步並作兩步的衝上去,眼淚嘩的一下就流淌下來了。
仰望京城的天空,萬家燈火映得通紅,多少人家的歡聲笑語……
原來,我曾經擁有過她……卻讓她吃了那麼多苦。
「怨不得,我對她,毫不計較,毫無還手之力的跟著她亂折騰。是上世欠了她的呀。我曾經,有過那麼美好的日子……」
這種感覺,應該叫做痛徹心扉吧?
宋尚慌亂的衝出去後,溫語彎下腰,雙手捂著眼,她不能接受他,也有了自己的良人,但這滋味並不好受……
正在此刻,憶白屋裡,叮咚一聲,傳出琴響。
亭子上的宋尚,屋裡的溫語,都閉上眼,讓那些好的和壞的往事,伴著琴音飛上天,慢慢的,消散在京城的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