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大家猜測的那樣,這是一個『怪談受害者』的小型聚會,由幸福小區物業承辦。😾♛ ❻➈ˢ𝕙𝕌Ⓧ.ᶜ𝐨M ★😾」男人說,「今天是7月18號,那麼你們可以暫時稱呼我為『十八』。」
人群中出現一陣騷動,陳韶依舊安安靜靜地坐著,認真聆聽對方的發言。
「相信大家都或多或少經歷過一些奇怪的事情,而這些事情在小區的規則上都有提示或者誤導……」
說到這裡,已經有人耐不住打斷了他:「既然你們知道那是錯的,為什麼不改?!」
她聲音尖利,語氣充斥著怒火:「到現在又來假惺惺地把我們聚集起來,說這些有的沒的,又有什麼用!」
十八並沒有生氣,只是滿含歉意地開口:「抱歉,但是我們做不到,規則的正誤是【小區】控制程度的直接體現,在它被入侵的情況下,錯誤會自然而然發生,而人類是無法修改的。」
「那你們可以說啊!」女人高亢的聲音中帶著點微不可聞的哭腔,「告訴所有人是什麼情況,大家就都不會犯錯了!」
「我們也想這樣做。」十八平靜地回答,「但是越多的人知道怪談,他們中的一部分就可能更強。有的怪談會吸收人類的恐懼,有的怪談只要知道就可能被污染……請節哀。」
女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片刻後,她捂住臉,痛哭失聲。
這場衝突來得快去得也快,不過是長期壓抑下的一次情緒爆發,很快就被女人收拾乾淨。
十八等了一會兒,沒有人再說些什麼,都陷入了一片沉鬱的寧靜,他便繼續說道:「我們生活的這個城市,處處充滿了怪談的痕跡。不幸中的萬幸,它們並不是無敵的,我們無法用武器對抗它們,但能夠利用它們本身的規則來躲避危險。」
接下來他說的信息大都已被陳韶獲悉,其中有價值的也只有七點。
第一,醫院確實有祛除污染的能力,目前並未發現後遺症,如果遭遇超市醫生無法解決的污染,可以前往市醫院進行治療。ඏ🌷 🐸💀
第二,除九華市規則外,所有規則均有一定範圍,進入不同區域必須首先尋找區域整體規則。
第三,九華市地圖上標紅的地點確實為高危地區,沒有特殊情況禁止進入。
第四,大多數怪談會優先襲擊知曉怪談存在的人類,因此不能在外界暴露出自己的特殊。
第五,人類的手段無法直接消滅怪談,怪談只有其觸犯其他怪談的規則時才會被「殺死」。
第六,被完全污染的人類沒有逆轉的可能。
第七,目前已知的怪談種類相當豐富,大致可以分類如下:
1.按照外形來分,包括人形、物體、無形三種,分別可以對應音樂家、邪典衣和純粹的概念,比如在一定區域內做出特定動作就會直接消除。
2.按照活動軌跡是否固定來分,包括固定型、遊蕩型和類人型三種。
幸福小區就是典型的固定型怪談,有自己固定的管理區域。
遊蕩型怪談沒有固定的區域,它們的活動軌跡與人類完全不同,全靠本能驅使,比如漫畫家。
類人形怪談則一般是人形怪談,會模仿人類的言行舉止、作息規律,比如哥哥。
3.按照攻擊欲望的強烈程度來分,包括獵人型、陷阱性兩種,前者會主動尋找獵物、並誘導其觸發規則。
4.按照危險程度來區分,有隻會在你臉上噴水的,也有直接把人身體撕裂、靈魂掏出去吞掉的,以及能夠為人類治療的,暫時被劃分為安全、普通、危險、極度危險四個等級。
這些東西可不是一個小區的物業能整理出來的資料。
陳韶內心越發肯定他們和市務局、市醫院的聯繫。ღ(¯`◕‿◕´¯) ♫ ♪ ♫ ❻❾𝓈𝒽𝐔Ж.ςσ𝔪 ♫ ♪ ♫ (¯`◕‿◕´¯)ღ
等他把這一通說完,陳韶才詢問:「如果來不及去醫院,或者去醫院也沒用,要怎麼辦呢?」
十八對他的問題並不感到意外:「那就要看你所受到的污染的危害程度,如果危害程度比較高,例如直接將你轉化為傀儡、或者致死的話,就可以用危害程度相對較小的污染進行對沖。如果污染本身就比較小、危害性不大的話,我建議你不要反抗。」
解決完眾人的問題,他又看了一眼時間,已經17:10了,就從其中一張桌子底下拎出來一台錄音機。
「這裡面錄著鄒女士的歌聲。」他說,沒有理會眾人的警惕、包括其中三個人直接站起來導致靠背椅翻倒的動靜,「並非直接聽的情況下,造成的污染並不嚴重。」
「鄒女士的歌聲能夠讓人的心緒變得平靜,是我們目前為止得到的最能夠舒緩神經的東西,效果遠比任何藥物都要強。聽完之後你們的精神壓力會遭到很大程度的緩解,但是請注意,聽的過程中不能夠發出噪音,聽完後必須鼓掌讚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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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之後你們發現自己腦中傳來鄒女士的聲音,也必須及時前往超市進行治療。」
他掃視眾人,沉聲說道:「如果你們並不能接受這種方式的話,可以現在就離開。」
兩分鐘後,有四個人沉默地離開了,剩下十二個人還老老實實坐在座位上。十八點點頭,打開了播放按鈕。
這個過程聽起來很離奇,在鄒女士的戰績襯托下甚至可以說是相當駭人,但效果就像十八說的那樣,非同一般的好。
只不過對於陳韶來說,用處並不大。畢竟他不是真的想去除什麼精神壓力,而是希望自己能更好地抵制【家】的污染。
他懷著失望離開了音樂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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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後的周二,陳韶終於下定決心,改變了策略。
「我想在醫院住一陣子。」他對哥哥說,「幾天就行。」
哥哥這次顯見得有些為難。
他看向醫院的方向,又扭頭盯著陳韶看了一會兒,眼神中明明還帶著溫度,卻讓陳韶本能地豎起了汗毛。
他一聲也不敢吭,只是靜靜地等待著哥哥的回覆。
過了一會兒,哥哥才神色冷凝地開口。
他少見地直接提起了安全的話題:「那裡……非常危險。」
陳韶有些疑惑地皺起眉。
從他的感受和現實的提示來看,醫院都是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裡面的醫生護士有一部分應該都是站在人類立場上的。既然他現在在對方情報里屬於身在曹營心在漢、被迫成為哥哥家人的未成年人,理論上來說,應該會得到一定的保護。
哥哥說的危險,難道是針對怪談身份的嗎?
「你去的只不過是門診的樓層、白天的醫院。」哥哥掐了一把陳韶的臉,似乎帶著怒氣,力道不小,臉都給掐紅了,「有人跟我說過醫院的一些情況,裡面住著不少怪談,還經常有一些怪談襲擊的情況。」
他掐著一邊還不解氣,乾脆另一隻手也伸了上去。
「你猜邱雯被襲擊過幾次?」
!
「所以邱雯醫生被襲擊過很多次嗎?」他吐字含糊不清地追問著,「上次那個畫畫的就讓紙片人去了……是因為她能治療污染嗎?」
「所以你還想去?」哥哥問。
陳韶不假思索地點頭:「哥,我必須去。如果你整天要面對的是個逆來順受、什麼都說好的人,你不會覺得更孤獨嗎?」
話音剛落,還掐著他臉的手就僵住了,哥哥黑沉沉的眼眸望著陳韶,熟悉的冰冷和鋪天蓋地的血腥味兒充斥了陳韶的每根神經。他艱難地控制著呼吸,讓它儘量平穩、正常,卻控制不止自己的思維。
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只留下我一個人……在這個遍布著危險的世界。
不,不對,我已經不能算是人類。我沒有自己的規則,也不屬於怪談。我只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異類,即使成功通關一整輪,也註定會被自己的家鄉拋棄。
哥哥是我的家人,但他沒有辦法理解我的想法。他是怪談,而不是人類。
我……
他流利地背出自己準備好的台詞。
「如果你和爸爸媽媽只是想要一個完全聽話的孩子,又有什麼必要非要找我呢?」
如果只是想要一個聽話順從的家庭成員,隨便找個意志力低的,扔在家裡三天就能完全被污染同化,何必選一個有潛力的天選者來,又設下那麼多陷阱來篩選呢?
完全順從是【家】的希望,而【家人】和【家】從來不是完全一體的。他們期望的,應當是一個有能力在怪談世界生存下來、能夠增強他們力量、聰明乖巧的孩子,而不是一隻沒有自己腦子的應聲蟲。
而家人的袒護能讓他免於違反【家】的規則,【家】的保護也能讓他免於【家人】的傷害,哥哥的規則里又沒有說孤獨就要死的部分,既然這樣為什麼不試一試呢?
這樣做的風險當然是有,雖然有規則的限制,但他也並不清楚這種程度的「攻擊」會不會又被「正當防衛」。
但是如果成功讓哥哥徹底站在他這一邊,那他在被【家】同化之前獲得自己規則的可能性就會上漲不少。
而且,就算死在哥哥手上,也比思維都被怪談掌控的好——那近乎生不如死。
以上這些都是陳韶中午想好的內容,說出的那句「更孤獨」的話也並非一時嘴快,而是處心積慮的算計——賭的就是在規則之外,怪談們依舊具有一部分正常人類的思考模式,能聽從內心情感的安排。
好笑的是,當他滿腦子這樣算計哥哥的時候,【家】的規則又讓他滿心愧疚了起來。
現在,他的腦袋依舊混沌,絕望孤獨的情緒沖刷著他的靈魂。
他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