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內是疊了不知道多少層的殘肢斷臂,那些被剝下來的臉皮、五官就掛在院牆上,上百隻眼睛盯著走進來的陳韶。♧✌ 6➈SĤ𝐮x.℃σΜ 🎃♚
供桌依舊好好地擺在那裡,那個雕刻著萬字符的木盒子敞開著。
陳韶把那幅畫放進去,關上蓋子。那些器官、臉皮就驟然消失了,連一點血跡都未曾留下。院外的桃樹上開始響起嘰嘰喳喳的鳥叫,整個繹思園都寧靜下來,路上那些血肉和屍體、牆面上的畫作也不見了。
只有那些嚇破了膽子的參觀者們依舊瑟瑟發抖地躲在假山里、房子裡,從縫隙中露出隻眼睛,盯著大大方方走在園子裡的陳韶。
跨過大門,陳韶右腳還在繹思園門檻內,左腳卻已經踩到了山水畫展區的木質地板上,站在兩個空間交界處的感覺有些新鮮,他回頭看了一眼失去靈氣的照壁,摸了摸包里的眼球,正式離開了這裡。
山水畫展區的那些畫作全都空了,只剩下雪白的宣紙和畫框。身後突然傳來重重的腳步聲,陳韶應聲回頭,看到袁姿琴正快步走過來,那雙漂亮的丹鳳眼迅速往內凹陷,只留下兩個空洞。
但陳韶能感覺得到,它的「目光」正注視著裝有眼睛的黑包。
「你完成了祭祀?」袁姿琴問。
它停在距離陳韶只有一米的地方,渾身散發出一股人垂暮之時的特有味道,黑亮的髮絲也蒙上了一層陰霾,但在人眼中依舊那樣漂亮。
陳韶隱約聞到了一點菸灰的氣味。
「還給我。」袁姿琴又說,朝著陳韶伸出手,指尖已經被完全燻黑,有兩隻手指更是從中間斷裂了。
陳韶沉默地站在她面前,摸不准應該怎樣做。
菸灰,火焰,這應該是那一幅建築畫造成的傷害。但即便如此,怪談想要從一個人類手上奪取東西是不難的,她沒有必要非得自己交出來。
除非……他是祭祀的完成者,而袁姿琴作為依附於【提燈女】的怪談,是無法傷害、或不能輕易傷害他的。
如果沒猜錯的話,要接觸到完成後的維納斯,需要的也就是這一點了。
「你只需要眼睛嗎?」陳韶突然問,「你的畫還差多少才能完成?」
「我想看看世界上最美的畫像會是什麼樣的。」
人物畫展區內,方芷柔從那幅幾乎被燒成一塊碳的畫裡摔出來,手裡緊緊握著那一枚眼球。她還記得必須按照順序參觀的規則,只好貼著牆面一點點往第一出口的方向挪動。
這一區域裡人比之前要少一些,不管是參觀者還是那些活過來的畫作,不過至少「生命」系列的畫像已經安安靜靜地回到了屬於她們的展台上。🐙☢ ♣☢
她走到後半段,就看見陳韶也拿著一枚眼球,正和袁姿琴對峙,便連忙從展台後面悄悄探出頭,朝陳韶展示了另一枚眼珠。
「你也想看……」袁姿琴喃喃道,臉上忽然顯出歡喜的笑意來,「那就來看,娘親會喜歡的。」
她不再搭理陳韶,而是逕自轉身,往畫室裡面去。陳韶連忙從第二出口出去,又從大門轉進來。
畫室大開著房門,但方芷柔並沒有進去,而是站在繪畫區里等著陳韶,眼神從陳韶臉上那些顏料上掠過,隨後將自己從相片裡看到的信息一一告知。
兩個人的視線同時轉向畫室,看著那個空蕩蕩的柜子。
袁姿琴似乎並未注意到芸娘畫像失蹤了——才怪,只能說明她早就知道畫像被偷走了,只不過有恃無恐,並不擔憂而已。
也不知道市務局把張逸晨和芸娘的畫像帶到了哪裡。
畫室裡面,袁姿琴已經把自己的雙腳摘了下來、抻成了一張印著奇異紋路的畫紙。它旁邊就躺著一名參觀者,心臟處開了個大洞,汩汩地流淌著血液,血腥氣撲面而來。
畫筆就沾著尚且溫熱的血液一點點描繪著那些圖案。
「『生命』就是這樣。」方芷柔站在陳韶旁邊,輕聲說,「看樣子,似乎是它在練手。」
這聲音很輕,如果不是她就貼在陳韶耳邊,陳韶也不能聽清。袁姿琴卻偏頭看了她一眼,手下的工作也停住了。
方芷柔連忙閉嘴,呼吸也壓到最低。
袁姿琴這才繼續畫,嘴裡還哼著洛南的小調,聲音很是綿軟。
陳韶抬起手看了眼時間。
已經是12:16了。
袁姿琴的腳已經做好了一隻,碳化的手指也慢慢恢復原狀。只是那具屍體內流淌的鮮血已經逐漸乾涸了,無法再作為材料,工作人員又從外面拉了一具進來。
看同類被擊穿心臟的感覺並不好受,陳韶皺了皺眉,強忍著心中不適繼續看下去。
九華市醫院7層706,張逸晨左手掛著吊瓶,右手被塞了一支筆,正被威逼利誘地要求說出自己知道的一切。
[我就是想看看那個模特嘛,那哥們兒老說規定不讓,那我只能自己進去了……然後看見那個畫像,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抱著出來了。警察叔叔,我真不是故意要偷東西的!]
「你不止偷東西了,還差點掐死奶茶店的店員。」市務員說。
這張逸晨真不清楚。
[那啥,那小姐姐沒事吧?我真不是故意的,我都不知道自己幹了啥!那個,我沒幹別的吧?]
至少沒把畫像摔了吧?
市務員面無表情地指了指自己的臉,上面有幾道明顯的劃痕。
「你還撓了我,差點破相。」
張逸晨尷尬地往後縮了縮。
面前的市務員明顯不太相信他的話,又問:「酒店說你昨天沒回去,你去哪兒了?」
[我昨天下午去的畫室啊。在那裡面待了一晚上。]
他寫字的動作忽然停了下來。
[我想起來了!昨天我在那裡面看見了屍體!那時候又有人過來,我害怕就躲柜子里了,早上才趁著人不在爬出來的!警察叔叔,那個畫家絕對是個殺人犯!]
病房外,余梓歌聽轉述都聽得都不耐煩了。
她推開門大步走進去,直接說:「張逸晨,我警告你,你要說實話。袁姿琴的資料已經從洛南發過來了,你的嘴可不是被它拿走的。直說吧,你是哪個組織的人,為什麼要接觸這個怪談?還有,你為什麼要把酒店定在幸福小區對面?你們幾個同行者都是什麼關係?」
幸福小區?同行者?
張逸晨轉了轉眼珠。
為什麼專門提這個?這和畫展的問題完全無關。
難道是因為……陳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