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美的具現

  如果他們對袁姿琴的猜測正確,這應當就是她的真實住所。✩ 🎀 𝟨𝟫𝓈𝒽𝓊𝓍.𝒸❤𝓂 🎀 ✩

  如果從人類的角度來思考的話,想要掩飾的「真實」往往代表著「不堪」,而「不堪」從來都是不可觸碰的雷點。

  他現在還在畫裡,雖然隨時能出去,但是一旦觸發對方的核心規則,那就不好說了,對之後的尋找或許也會產生阻礙。

  想到這裡,陳韶還是放過了這個近在咫尺的關鍵地點。

  恰在此時,女人的腳步輕巧地落在他身後。

  「你這孩子,」她嗔怪道,「來這偏僻地方做什麼?」

  陳韶回過頭去,就看到女人依舊身姿曼妙地站在那裡,鬆軟的黑色盤發乾乾淨淨的,珍珠髮釵在月光下瑩瑩欲亮,腳上的繡花鞋也未染塵埃。

  她的面容依舊模糊,陳韶卻能感覺到她似乎是無奈地笑笑,便伸手把自己攏在懷裡,細細地替他拈了因奔跑而有些散落的髮絲。

  她對袁姿琴的稱呼比袁母更親昵,身段姿態也並不像是以前大戶人家的僕婦。

  你是袁姿琴的親生母親嗎?

  陳韶很想這樣問,但考慮到撕掉袁姿琴的遮羞布或許會觸發致死規則,他還是乖順地隨著女人的動作微微側過腦袋,並沒有問出這句話。✌😳 ➅➈ѕ𝓱𝔲乂.𝔠𝓞𝐦 ☟🐠

  秋夜微冷,女人的手卻意外地發暖。

  她替陳韶收拾好被打濕的衣服,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來把油紙傘,就這樣一手提著燈籠、一手舉著傘,帶著陳韶往回走。

  「別那麼累了。」她柔聲說。

  「袁姿琴」小聲道:「我今日課業還未做完,明日父親說要檢查呢。」

  白牆黛瓦顯得越發高了,僅容二人並肩通過的小道也分外逼仄,檐角的燈籠被風呼地吹落,在地上砸得粉碎,蠟燭的火焰卻順著積攢的雨溪熊熊燃燒起來。

  墨痕已然蔓延到小臂了,後頸也在發燙。

  他們走過畫室,穿過東側的月洞門,臨湖有一棟小樓,掛著六角燈籠,湖水泛著粼粼波光,中央有數不盡的枯荷站著。

  貓叫聲倏忽穿透雨幕,陳韶抬起頭,就看見二樓窗台上懶洋洋躺著只異瞳獅子貓,尾巴在半空中一搖一搖的。💘☜ 6➈รђᑌ𝔁.ᑕⓞ𝐦 🐨🐤

  小樓里裝潢很怪,一看就不像現實存在的布置:黃花梨的拔步床上擱著席夢思床墊,歐式的衣帽架上掛著遮臉的帷帳,松木的書桌上擺著白玉的鎮紙,旁邊還有白貓的雙面異色繡桌屏。

  女人替他把濕透的外衣摘下,嘴上細聲埋怨:「女孩子家家的,睡得這樣晚,對臉皮不好呢。」

  陳韶聽到關鍵詞,更是打起精神,微微側目。

  「琴琴,你要記著,女孩子家的臉面最重要,你越漂亮,未來才會越好……」

  「記住了嗎?」

  室內一時寂靜下來。

  他想到方芷柔離開山水畫之後不住摸臉的架勢,知道自己不能說記住了,而幾乎蔓延到了肩膀的灼熱也提醒他到了離開的時候。

  陳韶說:「我還是想去畫完今天的畫。」

  女人的手微微一頓,默不作聲地從柜子里取出一件顏色略深的外衣給陳韶罩上。他們離開小樓,白貓就從二樓躍下,緊跟在身後。

  小樓的燈籠滅了,廊道里的燈也將熄未熄的,只有女人提著的燈籠還算明亮。

  這一次袁姿琴作畫時站著的位置沒有錯誤,陳韶提起筆,勾出石頭的形狀,卻留下一個空缺,拿著筆懸在了空缺上方。從小樓里取出來的一根針刺入左手指尖。

  女人依舊幫他拈著頭髮,冷不丁聽見陳韶來了一句:「什麼樣才算是美?」

  女人似是怔住了。

  院中的雨漸漸地停了,風聲也逐漸消弭,只有廊下的滴水聲還留存著,卻也慢慢變小。

  陳韶看到女人原本模糊一片、堪稱空無一物的面孔上一點點浮現出肌膚的質地,紅潤白皙。她的唇形被一點一點勾勒出來,有著一片和袁姿琴一樣殷紅的薄唇,唇珠豐滿,嘴角自然上揚,不笑而笑。

  陳韶原本想別開臉,此時卻怔然地望著她的面龐,大腦突然一片空白,心臟開始劇烈跳動。

  他仿佛聽到自己的血液在血管中汩汩流動的聲響。

  她是美的具現、美的極致、美的神明。

  她就是維納斯。

  有個聲音在心底輕聲說:「被人喜歡,就是美。」

  墨痕在陳韶問出那句話的時候就猛地往前躥了好多,幾乎占據了陳韶半邊身體。一股難以言說的衝動催促他去觸碰美的神明。陳韶此時難以控制自己完成畫作的最後一步,但畫中世界存在的重力還是讓墨汁滴落在了它應該在的地方。

  霎時間天旋地轉,女人的唇角消失在陳韶的視線里,這幅夜景山水畫驟然傾倒,啪的一下摔了個粉碎。

  陳韶扶著展台,腦子幾乎被高熱燒成了漿糊,看東西都有些重影。他伸出右手,看到紅潤白皙的胳膊,還有心情給自己開玩笑:瞧,這功能,現實世界的女生們估計會為此瘋狂的。

  旁邊的參觀者注意到這裡的動靜,表情具是一驚,有好心的參觀者過來攙扶,也有人去找了工作人員。

  【5、我們相信,每一位參觀者都是愛畫之人。如果您認為我們的展覽尚有缺憾,請您及時告知,不要試圖損壞畫作。】

  陳韶知道九華市沒有監控,原因不詳,但是對於現在的情況來說,只要能跑路,不被逮現行,估計問題就不大。

  所以他趁著好心人還沒圍上來的時候,緊趕慢趕地從小門逃竄了出去,然後才看了一眼時間。

  十一點五十三了。

  他們約定的最遲等待時間是下午一點,現在去市醫院打個吊瓶蹭頓飯,應該還來得及。

  至於回家……還是算了,老哥剛從應激狀態出來,可別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