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靜物畫作

  在繪畫區收穫了重要線索之後,陳韶也沒準備多留,而是繼續往前逛。

  方芷柔提到的那隻獅子貓的畫像就擺在環形展廳的出口,腳下踩著黛瓦,一雙異色瞳好奇地看著空中飛舞的蝴蝶,左前爪已然蠢蠢欲動。

  除了獅子貓外,展廳里還擺著京巴犬、麻雀、蝴蝶、蜻蜓這些動物,無不神采奕奕,栩栩如生。但它們並沒有和大多數展品一樣,並沒有標出作畫的日期,也基本沒有背景,只有一點點牆頭、毛線團、樹枝之類作為陪襯。

  陳韶嘗試碰了碰這些畫,但並沒有和前兩個區域一樣的遭遇,就好像這只是一個普通的畫展而已。

  沒有規則,也沒有危險。

  動物畫展區對於袁姿琴而言似乎是特殊的。

  這是否意味著,除人類以外的動物在這個怪談中是安全的、可以一定程度上信任的?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陳韶眼角餘光就瞥見角落裡有什麼東西嗖得一下竄了過去,緊接著一個圓滾滾的鬼工球就咕嚕嚕地朝他滾了過來。

  不知從何處傳來了清脆的腳步聲,像是皮鞋鞋跟的音色,頻率很高,從遠到近。

  停在不遠處的鬼工球突然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移到了空中,不停地轉來轉去,就像是有個小姑娘在舉著它玩耍。👻💥  🐼🐠

  它冷不丁停在陳韶面前三四十厘米遠的位置,透過鬼工球的縫隙,陳韶能看到有隻眼睛緊貼著鬼工球,在瞧他。

  這眼睛黑白分明,透露出天真的氣質,甚至無法給人任何威脅感。

  眼睛一直盯著他,過了幾分鐘,這隻鬼工球才飄忽地挪到了陳韶跟前,上下左右晃晃,似乎是示意陳韶接住。

  【8、如果您見到靜物畫,請您無視它,不要觸碰。】

  鬼工球本身看上去並不危險。

  但由於信息太少,陳韶還是裝作沒看見鬼工球的樣子,低垂著眼,盯著除了自己的影子外別無他物的地面。

  又過了一小會兒,它似乎厭倦了,皮鞋跟的聲音重重響了兩下,鬼工球隨之猛地朝陳韶胸口砸過去,卻因為陳韶及時蹲下、做了個繫鞋帶的動作而摔到了地上,往前彈了幾下,依舊完好無損。

  一隻冰涼的小手攥住了陳韶的右手無名指和小指,泄憤似的惡狠狠搖晃了兩下,就和鬼工球一起消失無蹤了。

  陳韶回過頭去,才發現身邊的展台上驀地多出一幅白框青底的靜物畫來,畫中的內容正是孤零零的一個鬼工球。🍬☠ ➅9𝔰Ⓗ𝔲X.𝕔Ỗ爪 🐟♠

  他抬起右手,無名指和小指上也出現了擦不掉的墨痕,但面積並不大,只有半個硬幣大小,比方芷柔的情況要好上很多。

  這樣看來,並不在參選名錄里的靜物畫危險程度似乎不高。

  隨著鬼工球的出現,展覽廳里似乎逐漸更熱鬧了。除了展台上逐漸多出來的靜物畫之外,牆角的石子和盆栽也粉墨登場,休息室門口甚至還掛了一件玉蘭花圖案的旗袍。

  時間緩緩來到十一點,依舊沒能看到建築畫、抽象畫或者攝像機的陳韶把手伸向了山水畫。

  這次他選的是夜景。

  窗外秋雨淅淅瀝瀝地落下,帶走了白日的躁意。不大不小的畫室四角都掛了燈籠,桌案上也點了蠟燭,但與現代的燈具想比,依舊顯得分外陰暗。

  這個屋子裡好像並沒有什麼現代的東西。

  從袁姿琴幼年時的年代來看,這不應該。

  「琴琴,」一個身形模糊的女人順著遊廊過來,她手裡提著個燈籠,微微垂著腦袋,輕聲細語地,「天色已晚了,快些睡罷,明日可還有課呢。」

  「袁姿琴」並沒有說話,陳韶也沒有,他抬頭看了看月光,便低下頭去,細緻地畫著庭院的夜景,一輪孤月懸在宣紙的右上角,緊接著就是一簇高高的青竹。

  女人悄沒聲兒踱過來,給他細細地打扇子,看著一副山水畫逐漸成形,窗外的月亮依舊停留在原地,絲毫沒有往西走的意思。

  順著「袁姿琴」的本能,陳韶在畫最後一塊石頭前停了手,把畫筆擱在筆架上,朝著遊廊里走。

  右手上的墨痕在發燙,能讓人清晰地感覺到它在蔓延,仿佛胳膊上趴了只蒼蠅,能感知到它的動向。

  整個繹思園靜悄悄的,只有雨聲風聲,還有急忙追出來的女人的腳步聲和叫喊聲。遊廊上的燈籠被風颳得紛紛搖晃,照的牆面上的影子也越發扭曲怪異起來。

  順著方芷柔描述過的路線,陳韶一路往正房走去,過了月洞門,再走過一條小道,就看到正房的院門緊緊關著,內里燈火通明。

  那是電燈發散出來的白熾光。

  假如是這個家族過於傳統,固執地不接受新鮮事物,正院裡就不會出現電燈,更不會出現只有休息的地方有電燈而作畫的畫室沒有的情況。

  要說不重視,從方芷柔的經歷來看,畫室里作畫的又絕非幼年的袁姿琴一人。

  這樣燈火通明的景象,或許……屬於「現在」的「未來」。

  袁姿琴或許沒有幼年時正院夜景的記憶。

  陳韶回頭看了一眼,方才喊他「琴琴」的女人踏著小碎步正急急忙忙地趕過來,但因為裹了小腳的緣故,無論如何也走不快,反而險些崴了腳,手上的緞面扇子也不知落在了何處。即便如此,她也沒有大聲地喊叫,聲音依舊輕輕的、柔柔的,在大雨中顯得越發模糊。

  豆大的雨點打在陳韶頭上身上,又順著肢體流淌進路面上的小溪里。墨痕已經蔓延到了手腕,熱燙髮癢,仿佛生了疹子;與之相對的,他的手指上反而沒了黑色,比之前的蒼白膚色來說甚至還要更細膩紅潤了很多。

  除了不像他的手外,挺好的。

  陳韶把頭扭回來,不去看女人身後如影隨形的黑暗、越發瓢潑的大雨,也不管身邊燈籠里一滴滴落下來的燭蠟腐蝕了石磚,只悶頭繼續往宅子後面走。

  和正房隔了兩三個院子的地方,終於有了一扇並非關閉、而是虛掩著的門。這是一扇小小的、不過一米寬的木門,門內並未點燈,只有半空中已經開始融化的月亮散發出來的月光稍微提供了一點亮度,卻顯得院內更加影影綽綽起來。

  陳韶稍作猶豫,抬起右手,想要推開這扇門。等到手放到門板上,卻又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