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面對亂七八糟的狀況時,時溪的大腦反倒越發冷靜。
最初,時溪並沒有打算插手。
因為她是坐在溫佑白正後方的位置,看不清前方少年究竟是一個什麼樣子的情況。
但裴深說的那句話提醒了她。
他說,你看溫佑白的樣子,像不像剛才高空迴轉時的模樣?
因為有先天性的疾病,溫佑白對於高空的感知力總是要更敏銳一些。
這些是源於他身體的脆弱。
所以那一瞬間,時溪決定幫他。
不是因為動了惻隱之心,而是在現在的情況之下,溫佑白這種過分明顯的身體狀況,反而更容易幫助她做出判斷。
更何況,裴深先前說溫佑白是什麼二公子、少東家。
他的身份背景或許遠比時溪所了解得複雜,讓溫佑白欠她一個人情,這並無壞處。
五感被屏蔽,溫佑白反倒奇蹟般地安靜下來。
他的面色仍然蒼白,雙手緊緊地抓住胸前的衣物,仿佛試圖通過這種方式來緩解疼痛。
他的肩膀也因為疼痛而微微顫抖,整個身體都在無聲地訴說著病痛的折磨。
但這只是因為下意識的反應。
這些疼痛,他通通都感受不到。
很奇特的感覺。
「我們在高空中,但列車卻還是停了下來。」裴深皺眉道:「現在該怎麼辦?我們要停在這裡等待救援嗎?」
「你真的相信會有人來救我們?」時溪微微歪頭。
裴深啞然。
詭異巴不得他們犯錯,怎麼可能安排救援。
現場一下子陷入了沉寂。
就在這時。
咔嗒——
是保護裝置被解開的聲音。
聲音就在旁邊。
裴深訝異看去,發現時溪已經將保護裝置打開,此時站起身來。
少女眉眼沉靜,連一絲一毫慌張的跡象都沒有,白皙漂亮的小臉上神色平靜得要命,仿佛她參與的只是普通的遊樂場項目。
「時溪?」裴深一怔:「你做什麼?」
剛才他想要解開裝置下去追愛麗絲她們,還被時溪制止。
可是現在,時溪卻自己打開了裝置……?
「不能坐以待斃。」時溪的面色冷靜,聲音也平靜,帶著點不容置喙的命令意味:「不想死的就全部都下車。」
原本在身後響起的工作人員的聲音早已消失。
在這個小小的站台上,空無一人。
時溪已經從車廂走了下來,站在了原地。
她沒有四處張望,只是冷靜地站在那裡。
很快,溫佑白也從車廂走下來,他沒有回頭,整個人倒著走,慢慢地挪到了時溪身側。
銀髮少年罕見的安靜溫順下來,站在時溪身側的位置。
他的身體因為疼痛還在輕微顫抖著,只是這種疼痛他無法感知,身體的下意識反應卻控制不了。
很奇怪的,其實疼痛對於他而言是一種很尋常的事情。
可是站在時溪身旁,他已經無法感知疼痛。
像是……奇蹟。
溫佑白慢慢地抬起頭來,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
不多時,裴深和劉瀟寧也從車廂走了下來。
劉瀟寧學著溫佑白的姿勢倒退著走過來,他輕手輕腳踩著地板,像是終於確定了什麼一般鬆了一口氣。
「你們說現在仍然在高空中,我還以為四周圍的一切都是虛假的,一踩到地板上就會直接掉下去呢……」
時溪歪了歪腦袋:「你可以理解為『高空』是一種狀態,就像人的情緒感官一樣,可以感受到,但卻並不是真實地存在於腳下。」
普通玩家的感官並沒有溫佑白那樣敏銳,但也能夠感受到一些難捱的、空氣被擠壓的感覺。
所有人都下了車。
「規則中提到『乘坐列車的乘客不得小於六人』,愛麗絲幾人如今不知所蹤,我們留在列車上也會因為乘客數量小於六人而陷入危險。」
時溪輕聲道:「在人數齊全之前,我們必須離開列車。」
裴深道:「那我們要去找愛麗絲嗎?」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習慣性地聽從時溪的意見。
但他本人還渾然不覺。
不止是裴深,溫佑白和劉瀟寧也小幅度地側頭等待時溪回應。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時溪搖了搖頭。
「不。我們就在這等。」
「等愛麗絲她們的車廂行駛過來。」
溫佑白微微抬眸,少年的面色蒼白,神情卻說不出的放鬆。
他微微朝著時溪的位置靠近了一點。
「你是說,她們還沒有來到這裡?」
裴深皺眉:「她們不是一直在我們身後……啊。」
他很快反應過來,因為規則限制的原因,他們從來沒有回頭看過。
又怎麼保證愛麗絲她們一直都在身後?
聲音是可以欺騙的。
「大家失散是在什麼時候……進入海底隧道時嗎?那有沒有可能程胥沒有死,我們都沒有看到他真的死掉,只是聽到了聲音而已!」劉瀟寧喃喃自語,聲音逐漸變得多了幾分歡快。
隱約有希望的神色。
話說完,劉瀟寧第一時間看向了時溪,想要尋求認同。
時溪遲鈍地眨了眨眼睛。
她後知後覺。
這些人。
似乎有點把她當領導者了?
時溪思考了一下,只說:「不排除這種可能。方才愛麗絲她們離開我們也沒有真的看到,只是聽見了聲音而已。」
愛麗絲所坐的車廂與時溪幾人不在一起,中間由一道連接裝置連在一起。
倘若這道裝置斷掉,在過山車行駛的嗡鳴聲中,難以發覺。
「我們要等到什麼時候?」劉瀟寧恢復了精神,想了想可能會出現的情況,此時又有些擔憂:「如果她們回來的時候,加上我們所剩下的人數仍然小於六人……」
時溪微笑:「那就無異於等死了。」
他們如今被連接在一起,成為了一個小團體。
同生共死。
這才是過山車項目一定要有六人以上才可以開啟的原因。
……
……
啪嗒——
有什麼濕潤的東西滴落下來,打在了愛麗絲的額頭上。
她狠狠地打了個寒戰,再次睜開眼睛時,面前是近在咫尺的巨大貝殼。
早在列車即將駛離海底隧道時,那扇貝殼卻突然關閉,將她們與前一節車廂的連接處切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