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目沒有結束。
現在只不過是中途忽然停車。
就像剛才列車忽然倒掛在天上一樣。
「什麼?」裴深的臉色瞬間大變:「愛麗絲她們剛才下了車……你怎麼不早說?」
他一直表現得很渾不在意,此刻意識到可能會出大問題,整個人的清醒都變得有些焦躁起來。
說話的嗓音也不由自主地拔高。
裴深的手略微有些顫抖,下意識地去撥弄身上的保護裝置,「她們剛下去,應該走不遠,得趕緊把她們喊回來。」
「別動。」時溪按住裴深解安全扣的手:「規則提過行駛過程中不要回頭看,整個車廂都有些老化問題,但是偏偏保護裝置做得最好,打開的時候一點聲音都沒有。」
愛麗絲幾人迫不及待下車的時候,她一點聲音都沒有聽到。
更何況。
「一個經歷了諸多副本的玩家連最基本的安全意識都沒有,連查看環境問題都沒有,直接下車離開……
你難道不覺得,這很有問題嗎?」
剛進門的時候,因為設施有些老化,地板發出了一點碎裂的聲音。
而後時溪便看到了過山車車廂上的那些海洋生物的塗鴉,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個張著血盆大口的鯊魚。
但是現在,車廂上的鯊魚已經不見了,原本鯊魚的位置出現了一大片的空白。
裴深的臉上出現了一片空白。
愛麗絲……曾是他的至交好友,意識到項目並沒有結束,愛麗絲可能會有生命危險,他關心則亂,卻忘了愛麗絲並不是那樣莽撞的人。
「你的意思是,愛麗絲不是愛麗絲?」
裴深的話很無厘頭,在場的人卻能夠聽明白。
時溪一字一頓,念出那條規則:「請確保身邊的人是你熟悉的人,乘坐列車的乘客不得小於六人。」
現在最大的問題,已經不是愛麗絲她們。
而是現在,愛麗絲幾人離開了車廂。
那麼車廂內所坐著的人,就只剩下了四個人。
【乘客不得小於六人。】
周圍一瞬間寂靜得可怕。
時溪正蹙眉沉思間,卻見前方的劉瀟寧忽然神色緊張地連連去拍溫佑白的後背,急切地問他怎麼了。
溫佑白方才逐漸好起來的神色在頃刻間變得蒼白,他又一次捂住了心臟的位置,眉頭緊緊皺著,銀白色的髮絲緊貼著額頭,冷汗大滴大滴落下。
少年捂著心口的位置,就連唇上的血色也在一瞬間褪了個乾淨。
就在這時,時溪身後的位置傳來了一道聲音。
「尊敬的各位乘客,我是過山車園區的工作人員,請問是遇到了什麼突發狀況嗎?」
這個聲音,與剛開始幾人進來時,所遇到的那個工作人員的聲音一模一樣。
「是的我們需要幫助——」
劉瀟寧急急站起身來,但是他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麼,就被坐在他身後的裴深大力重新按了回去。
裴深兩隻手死死按著劉瀟寧的臉,將他整個人固定在原地。
「你……」劉瀟寧愕然瞪圓眼睛。
但他沒來得及說什麼,裴深便沉聲道:「你看溫佑白的樣子,像不像剛才高空迴轉時的模樣?」
劉瀟寧微微怔愣,他偏過頭去看向溫佑白。
方才被倒吊起來的時候,溫佑白的神色就是這樣。
他的額頭冒出冷汗,一顆顆細小的汗珠在蒼白的皮膚上顯得格外刺眼,它們沿著他緊鎖的眉頭,緩緩滑落,最終消失在頸間的衣領里。
病發作的那一刻,整個人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仿佛被寒風凜冽的冬夜無情地剝奪了所有的血色。
少年銀色的髮絲緊貼著額頭,溫佑白只感覺此時完全睜不開眼睛,視線模糊得要命。
他的耳邊隱約傳來了幾位長輩商討時的冷漠聲音。
以及那位從小就被寄予厚望的,他的大哥,坐在最高的位置,毫無感情地注視著他。
他們在商討他的未來,將他看做案板上的魚肉,連任何的行動軌跡都不是他自己可以掌控的。
溫佑白跪坐在台下,將腦袋深深地低下去。
好半響,一雙皮鞋停在他的面前。
大哥蹲下身來,在他耳邊輕聲道:「你被設計出來的初衷就是為了改變她。倘若做不到,你就是個沒用的廢人,明白嗎?」
寂靜中,銀髮少年垂眼。
「是,家主。」
……
……
溫佑白的嘴唇變得蒼白而乾裂,失去了往日的紅潤,像是長時間暴露在烈日下的花朵,失去了水分和生機。
他艱難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帶著明顯的顫音和痛苦。
直到一陣熟悉的氣息接近。
少女從後面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聽到時溪冷淡的命令語調:「晨熙,咬他。」
下一秒。
溫佑白的手臂被抓住,有什麼東西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臂,力道大得驚人,身體內的血液在快速流失。
但與此同時,那種如影隨形的痛苦感卻頃刻間消失。
少年再次睜開眼睛。
他的腿上坐著一個看上去年紀頗小的小傢伙,正抱著他的手臂大口吮吸。
很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從座椅旁伸出來,抓住了小傢伙脖子後面的衣服,毫不留情地將他提溜了回去。
溫佑白神色茫然。
一旁的劉瀟寧也看得表情怪異:「你做了什麼?」
「幻覺而已。」時溪語調輕描淡寫:「你的身體反應是最誠實的,因為疾病的原因,你對空中的感知比普通人要敏感許多,所以我們現在仍然處於高空迴轉之中。」
這話一出,劉瀟寧面色瞬間一白。
【3.高空迴轉時請勿轉頭看身後,我們的工作人員不會在身後叫你。】
因為溫佑白的身體反應,所以判斷目前處於高空迴轉中。
方才工作人員的聲音,就變得異常可怖。
難怪裴深一把將他按了下來。
剛才如果他回頭了,現在早就已經跟閻王面對面了。
時溪已經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晨熙可以提供幻境,所以你現在所感覺到的感官正常,只是因為幻覺中麻痹了你的五感。」時溪道:「溫佑白,你仍然處於發病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