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溪轉身面對牆壁,她沒有轉身,動靜卻在靜謐的夜晚顯得尤為清晰。
有人輕輕地推開了宿舍的門,走了進來。
那人腳步有些虛浮,踉踉蹌蹌地進門,似乎在宿舍內站了一會。
動靜忽然就消失了。
時溪豎起耳朵,仔細聽著動靜。
下一秒,腳步聲又響了起來。
那個人慢慢地向前走,一直走到陽台的位置,拉開了陽台的門。
撲通——
一聲沉悶的響聲。
有人從陽台跳了下去。
……
時溪後半夜沒有睡好。
不知是不是精神污染嚴重了,她似乎以一種靈魂漂浮的狀態,看到有一個人一遍又一遍地從樓上跳了下去。
這個人跳了一整夜,時溪也看了一整夜。
直到東方破曉,動靜才算停下來。
時溪疲倦地爬起來,心中憋著一股難言的火氣。
王崇雅從床上下來,一轉頭就對上了少女沉沉的眼眸,她嚇了一跳。
「雅雅。」時溪臉上擠出一個奇異的笑容:「我問你,那位學長,是個什麼樣的人?」
王崇雅瞧著面前少女這副模樣,莫名心裡打鼓,她試探性出聲:「他人還挺不錯的?」
時溪抬眸:「他為什麼會死?」
「車禍……」
時溪抿唇,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不拿出其他的東西,王崇雅不會告訴她更多的事情。
那位學長之前考研,他應當常去圖書館之類的才對。
以及李佳佳給她的信息,周穎離開了宿舍,那麼晚的時間她離開是去了哪裡,又是見了誰。
時溪忽然轉頭,再次看向王崇雅。
「雅雅姐姐。」
少女忽然揚起笑容,聲音刻意夾起來。
王崇雅打了個激靈,表情一言難盡地看著時溪。
「可以給我看看周穎學姐的腿嗎?」
對了。
就是腿。
昨天晚上王崇雅回來時,黑色塑膠袋內帶了一個長條狀的東西。
她曾這樣帶回了周穎的腦袋,所以時溪猜測長條狀的東西也是周穎身體的一部分。
這個大小和長度可以排除是胳膊。
那大概率就是腿了。
時溪目光灼灼盯著,語調歡快:「我親愛的雅雅學姐,我現在感覺身體非常不舒服,為了我們宿舍的和諧友愛,你一定會讓我看看的對嗎?」
『和諧友愛』。
王崇雅磨了磨牙。
她心不甘情不願地從旁邊的置物架上取下來那個黑色袋子,遞給了時溪。
現在是早上七點,因為八點還有課,所以時溪沒耽誤,飛快拆開塑膠袋查看。
入目是一條纖細蒼白的腿,帶著極為不自然的青白色。
時溪將視線落在腳的位置,上面還掛著一隻黑色的小皮鞋,鞋底沾染了些許泥土。
這泥土是深紅色的,與一般的土質很不一樣。
似乎是因為有雨,泥土上帶著些許濕意。
學校對於花草是極為愛護的,也花大價錢去購買了適宜種植的泥土。
而這個材質的泥土,普通花壇里應當是沒有的。
周穎出門時穿著精緻的小皮鞋,她應該是去見一個很重要的人。
時溪輕輕碾磨著手指上的泥土,眉頭微蹙。
這個顏色的泥土,是在學校後山,專門用來培育名貴樹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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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穎去了後山。
離開宿舍前,時溪問:「為什麼為她斂屍?」
王崇雅垂眸:「只是……覺得有點可惜。總覺得她不該是這樣。」
上午時溪有兩節課,中間下課的時間並不長,不夠她去一趟後山再回來上課。
儘管副本以宿舍為主,但時溪的身份是學生,她不打算越出這個身份去做不該做的事情。
劉老師欣賞她,宿管幫助她,這些前提都是她是一個學生。
時間來到上午十一點四十,下課鈴一打,時溪便抱起自己的背包走出了教室。
同班的女生好奇打量她,問道:「時溪,你背的是什麼啊?」
除了裝書用的小挎包,時溪背上還背了一個長長的黑色布包,隱約看上去像個吉他包。
時溪好脾氣地出聲:「是吉他,我報了班。」
女生星星眼:「你會彈吉他!好厲害!」
時溪寒暄了兩句,轉身離開了教學樓,順著小路朝著後山走去。
背上的確實是吉他包不錯,但裡面裝的並不是吉他。
而是周穎的腿。
時溪背著一條腿,晃晃悠悠地走上了去後山的路。
後山一般來說是不對學生開放的,不過學校並沒有派人來看管,後山也不放置什麼貴重的物品,所以偶爾有學生逛一逛也都無所謂。
走著走著,時溪莫名感覺有人在踢她。
幅度不大,像是被什麼束縛住了。
時溪腳步頓了頓,她微微側頭看向自己背著的東西。
「不想讓我去嗎?」時溪出聲。
膝蓋處的位置似乎又被碰了一下。
時溪繼續向前走:「我非要去。」
正常情況下,時溪是個很聽勸的好孩子。
但是規則副本這件事本身就很不正常了,她決定瞧一瞧。
後山的樹木很多,因為土地潮濕肥沃,地面上的野草長得很高,高到——倘若有人蹲在草叢裡,根本發現不了。
學校的位置在偏郊區的位置,後山再向南一點,就是一個正在開發的工地區域,這會是中午,不少工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坐在台階上吃飯。
後山與工地間只有一層薄薄的荊棘網。
時溪腳步停了一下。
腳下的土地泥濘濕潤,她的鞋子上已經不可避免地沾染了泥土。
時溪稍微抬腳看了看自己鞋底。
紅色的泥土,比起周穎腳上的顏色更深一些,或許是因為仍是濕潤的緣故。
荊棘網的對面,有個工人打扮的男人走了過來,隔著網向時溪喊話:「喂,小妹妹,多少一次啊?」
時溪略顯遲鈍地抬眼,露出一張清麗漂亮的小臉。
她眼眸沉沉地望著那個人,忽然笑出聲。
少女不緊不慢地將背上的東西拿下來,當著男人的面,把裝在吉他包里的一條人腿拿了出來。
時溪乖巧地抬眼,語調柔和:「需要一條腿哦。」
對面的男人臉上登時寫滿驚懼,嘴裡不乾不淨地罵了句什麼,轉身倉皇離開。
想來是把時溪當成精神病了。
時溪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她將腿抱在懷裡,將鞋子上的泥土與周圍的對比。
不出意外的話,周穎那晚便是來了此處。
少女漆黑的眼看向四周,定在那張不堪一擊的荊棘網上面。
倘若有人想要去往另一邊,這張網真是形同虛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