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苗應初

  第350章 苗應初

  《苗應初似乎知道陳宴會跟出來,他掐滅菸頭,將尚且還帶著火星的菸頭扔進牆角的雪地里,那菸頭閃爍的紅光就很快熄滅了。

  我不喜歡這樣的行為,公寓的牆皮已經經不起折騰了。

  「我的演講怎麼樣?」

  苗應初沒有去看陳宴,我感覺他的精神狀態很好,但身體狀況就不大好了——從我的角度,能全方位的觀察他:

  在這樣時不時會降下暴雪的天氣,他上身只穿著一件已經破洞的單薄棉夾克,下身則是一條髒兮兮的牛仔褲,雙眼中的血絲幾乎已經凝固了,瞳孔中充斥著病理性的昏黃色,下意識縮回棉夾克內的手則已經近乎「枯萎」——

  我感覺他沒幾天好活了。

  「你是怎麼做到的?」

  陳宴問他。

  他咧嘴笑了:

  「暫時還不能告訴你。」

  他再次問道:

  「我的演講怎麼樣?!」

  陳宴認真看著他:

  「精彩!」

  媽的,又他媽是一個隱藏的瘋子,我真是受夠了,這公寓裡就不能來點正常人嗎?

  「還不夠精彩。」

  苗應初笑著:

  「這場實驗只是個開始,我還有許多的猜想需要驗證,我的研究將會改變整個世界……

  我會向所有人證明,世界上發生的一切歷史都是連貫的,即便存在時間關係上的『斷代』,兩段歷史之間也一定存在必然的聯繫,而那聯繫,將會是人類進化的鑰匙。」

  陳宴認真看著他:

  「收手吧。」

  打起來!打起來!

  苗應初終於抬起頭來,於是陳宴便看到了他臉上的鱗片。

  「已經開始,沒辦法停下了。」

  陳宴沉默著,苗應初臉上的奇型鱗片似乎並未對他產生太大的震撼。

  在片刻的對視之後,陳宴終於用平淡的語氣再次開口說道:

  「你這個瘋子,你竟然在自己身上做了實驗嗎?你把自己變成了什麼?」

  苗應初回答道:

  「如果實驗進展順利的話,你很快就會知道我到底做了什麼。」

  陳宴試探道:

  「是你剛才所說的【完美血肉飛升儀式】嗎?」

  苗應初否認道:

  「並不是,那需要大量的前置實驗,我必須足夠嚴謹才行。」

  陳宴看著他那明明充滿希望,如昏黃如將死一般的衰敗的黃色瞳孔。

  「我想看看,你能走到什麼地步。」

  苗應初開心的笑了:

  「謝謝,我知道你會這樣做,這是我還會回來見你一面的原因,偉大的進化實驗需要一個見證人,而如果那個見證人是你,我會很開心。」

  陳宴接下來的這句話,也不知道是試探,還是單純的同窗之間的關心:

  「接下來,準備去哪?準備怎麼辦?」

  苗應初似乎很熟悉他的說話方式,知道他到底想知道什麼,並早已準備好了這些問題的答案:

  「我要出海一趟,去看看科考船曾經到達過的地方。」

  陳宴問道:

  「跟人約好了?」

  苗應初笑道:

  「什麼都瞞不過你。」

  他看著陳宴的眼睛,繼續說道:

  「苗應初死了,從此往後,我名為蒼耳。」

  陳宴問道:

  「何解?」

  蒼耳說道:

  「在我的家鄉,田野之間遍地都是蒼耳子,這些雜草擁有著異乎尋常的生命力,連野火都無法將其根除。」

  他露出思忖的神色,認真的繼續說道:

  「我希望我能擁有和蒼耳一樣的生命力。」

  「而作為藥用,蒼耳味極苦、辛辣,性微寒,卻能祛風、散熱、除濕、解毒。」

  「我希望我能成為根治進化道路之上頑疾的藥——我希望我能改正曾經的學者們犯下的錯誤,將人類的進化之路移至正軌。」

  他看著陳宴的眼睛,神色愈發認真:

  「你一定要記得我說的話,因為我這一去,很可能永遠回不來了,你要記得我,你的記憶便能夠成為我存在過的證明。」

  陳宴忽然神色一凜:

  「原來這才是你來見我的目的。」

  蒼耳笑著擁抱了他。

  陳宴並未躲閃,而是認真的擁抱了他,就像是擁抱著平生的摯友。

  「現在,我要走了。」

  陳宴點了點頭:

  「一路順風。」

  公寓裡今天發生的事情到此為止。》

  陳宴看完了這張紙上的內容,一時間大腦有點短路。

  苗應初就是蒼耳。

  陳宴已經從之前的記錄上猜到了這件事,但在最後揭曉答案的時候,他內心依然震撼。

  而這些記錄中的那個「陳宴」,那個化名為詹姆·亞當斯的亞裔青年,又到底是誰?

  接下來得的記錄還有很多,陳宴在這一刻明白了「記錄」的意義——

  前人在世界上留下的痕跡,能夠被後人知曉,從而印證事物的真相。

  在明白了「記錄」的意義之後,陳宴耳邊傳來一聲輕微的「咔嚓」聲。

  像是有什麼東西破碎了。

  也是此時,周圍的濃霧多多少少消散了一些,歐嘎米的身影終於出現在他身邊。

  「啊,宴君,你看我幹什麼?」

  陳宴看著歐嘎米疑惑的眼神,回道:

  「我剛才被困在濃霧裡了啊!」

  歐嘎米皺眉道:

  「我並沒有看到啊……是你的靈視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吧?」

  歐嘎米用篤定的語氣說道:

  「我只看到你走到書桌旁,拿起一張紙,愣了一下,就朝我看過來了。」

  陳宴恍然:

  「原來如此……我剛剛感覺到被濃霧包圍,然後就一直在看這書桌上的手稿,我從這上面知道了一些事,一些……發生在大概十幾年前,或者二十年前左右的事。」

  他對歐嘎米說:

  「你還記得給瑪琳娜接生的那個神婆嗎?我從這紙上看到了關於他的事,實在是很令人驚悚。」

  歐嘎米指著紙張:

  「看來,那紙張上的記錄,的確只能通過靈視才能看到。」

  陳宴扭頭看向紙張,只見上面的字跡竟然成了一團團隨意畫出的糟糕線條,就像是小孩子無意識的隨意塗鴉。

  他若有所思道:

  「也就是說,當打開靈視的時候,那些濃霧就會湧出來,將我和【現世】隔絕開。

  這些手稿上的真實內容、瀰漫而來的濃霧、停滯的時間——都是只能通過靈視看到的【未知的知識】。」

  他決定繼續看下去。

  當他把注意力集中在筆記上時,濃霧如漲潮般用來,歐嘎米的氣息再次從他身邊消失。

  《他們走了。

  安澤姆還在。

  該死的,這變態孩子就一直待在我身邊,說什麼「我不知道我存在的意義」,「我不知道我是誰,不知道我從何而來,又要去往何方」之類的鬼話。

  你不知道,你問我幹啥!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一隻只會記錄事實的靈而已!

  我現在便記錄下他十分異常的狀態:

  他眼神狂亂,兩隻眼珠子一上一下,露出眼珠子底下的金屬紋路。

  他煩躁的撓著臉,很快就把臉皮撓破,露出其下鑲嵌著無數齒輪的黃銅金屬板——然後繼續撓臉的時候,手指上就帶著電火花了。

  「靈啊,靈,我們被創造出來,到底是為了什麼呢?如果我們為了我們的主而活著,我們的主又到底想要做什麼呢?」

  安澤姆的一隻眼睛炸了出來,連接著他眼睛的是一卷已經失去彈性的、黃銅質地的彈簧。

  「我的主想要世人的信奉,於是我成了如今的樣子,去幫祂發展信徒。

  可……

  我並不知道這麼做的意義啊!我並不知道,這麼做,對我而言到底有什麼意義啊!」

  我……

  我不想做這件事啊!」

  安澤姆抱頭痛哭:

  「我背叛了我的主啊!我因模仿人類而被製造出的內心讓我有了私慾,我因這私慾而背叛了我的主!可我是那麼的愛祂啊!」

  安澤姆揪著心臟位置的衣服,臉上的痛苦扭曲了他的面容。

  「我深愛著祂!甚於我的生命!」

  痛苦讓他無法維持平衡,倒在地上,滿地打滾。

  可我並沒有感受到他身上的「痛苦」——我可以確定,他的身體——那副人皮之下的鋼鐵之軀,並不會感受到類似人類血肉才能感覺到的痛苦。

  那麼,他的痛苦便是來自於精神。

  真是可怕。

  即便是金屬,也會被來自精神的痛苦擊垮。

  「靈啊!我內心的私慾擊垮了我!愧疚讓我無法思量其他!我沒辦法再面對我的主了!」

  他說著,一隻手剝開了胸腔,取出了跳動的心臟。

  是的,那他媽的竟然是一顆正常的、鮮紅的、有大動脈的、跳動的人類心臟!

  不對……那顆心臟還有些不一樣……

  咦?那是什麼?怎麼看起來這麼像是植物的莖?

  我沒時間思考太多了。

  安澤姆將自己的心臟取了出來,口中念叨著向聖光懺悔的禱言,然後用力將其捏爆。

  我並不是很能理解這種做法。

  幾分種後,安澤姆倒在了地上,徹底死去。

  這天下午,幾個看起來不像是聖歌團的人來到閣樓,將他的屍體回收。

  我雖然不理解安澤姆的做法,但並不是沒見過他這樣的……人。

  人類這種生物,平常渾渾噩噩的活著,也能開開心心。

  可人一旦開始思考「我是誰」、「我活著幹什麼」這類問題,就會陷入精神失控不可自拔。

  即便能想明白,也會十分痛苦——他們會緊跟著想:「我成為我的意義是什麼?」、「我活著的時候所做的一切事,其意義是什麼?」

  當人開始思考這些問題的時候,要麼是瘋,要麼是死,要麼在痛苦中活著,總得選一個做結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