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純粹之惡
學者們是嚴謹的,一個觀點不是只提出來就作罷,還需要結合事實,進行嚴謹的論證和樣本足夠充足的實驗,才能得出相對應的結果。
而苗應初顯然明白這一點,於是,他手中的嬰兒誕生了。
「恕我冒昧,借用了這間屋子裡的那隻【靈】——我要維持這具小小軀體的活性,不至於剛出生就夭折,所以必須要這身體裡有一隻成熟的【靈】。」
他看著眾人,繼續說道:
「在此基礎之上,我有一個新的猜想:
人和亞人,如果只是在進化方向上有所不同,那麼,致使其進化方向發生分歧的【獸化病毒】,又到底是什麼?
大家都知道,獸化病毒雖然被以【病毒】命名,但實際上,獸化病毒的感染性並不強,甚至沒有大多數病毒的特徵。
甚至在感染之後,如果不進行【升華儀式】,獸化病毒的感染者就立刻會發生失控、腐壞,甚至死亡。」
他認真道:
「我們異常生物學上曾經有一個學派,那學派提出過一個觀點:
【獸化病毒】並不是導致亞人出現「獸化」現象的根本原因。」
在苗應初進行了這麼長時間的演講之後,陳宴第一次打斷他的話:
「不要再說下去了。」
雙手沾滿鮮血的苗應初向他露出了感激的微笑,並向他說道:
「阿宴,你是個好人,我也明白你的意思,但我現在不說,以後或許就再也沒機會在人前說了。」
陳宴用沒人能發覺的力度輕輕嘆了口氣。
而在陳宴身邊,如聖光神祇一般的安澤姆,肯定了苗應初的話:
「是的,無論他的實驗到底是對是錯,在敘述完畢之後,他都必須接受聖光的制裁。」
面對安澤姆擲地有聲的話語,所有人都沒有出聲。
聖歌團如日中天,團長和皇帝平起平坐,而即便在聖歌團內,安澤姆也身份敏感。
沒人想招惹聖歌團——更別說為了一個拿嬰兒做實驗的瘋子。
安澤姆盯著他的手,似乎害怕他被逼太狠而投鼠忌器。
「現在,繼續吧,在死前,我希望你那邪惡的理論,能夠成為神秘學實驗案例中最可笑的反例。」
苗應初看著他那如同聖光親自降臨塵世一般金光四溢的眸子,竟沒有表現出絲毫的害怕,繼續開口說道:
「我剛才說,之前那個學派認為,【獸化病毒】並不是導致人出現「獸化」現象的根本原因——
憑藉【獸化病毒】本身,並不能將人的血轉化成野獸的血,也無法將人的細胞變成野獸的細胞,更不能單單憑藉病毒的傳染性,讓人類「惡化」成為野獸一般的亞人。
必須藉助【升華儀式】,才能讓【獸化】在一個很低程度成功率的情況下,正常進行。
那麼,到底是什麼東西,引起了人的獸化?」
他一個一個看過在場每一個人的眼睛。
想必在接下來的無數年裡,他的話將會被所有人銘記。
「我認為,是人自身的【獸性】。
從我的實驗得出結論:人和亞人並沒有什麼不同——
人即是野獸!
我認為,【獸化病毒】只是誘發了人內心的【獸性】——將人變成野獸的,便是人類自身被誘發而發生膨脹的獸性!」
他語調姿態皆是慷慨激昂:
「我們學習的是異常生物學,自從第一天上課,老師對我們講述異常生物學史的時候,就反覆強調【獸化病毒】的不可控性。
【獸化病毒】是不可控的,即便米大研究院這樣掌握了一部分基因編輯科技的研究機構,也無法完全解構【獸化病毒】中的超凡力量。
可一旦改變原先的觀念——一旦將【獸化病毒】不再視為一種病毒,而視為一種誘發人內心【獸性】的催化劑,我們就可以通過一些超凡的物品——無論是血液、植物、超凡動物的臟器,或是其他——我們可以通過這些東西,對獸化病毒進行改變,甚至定製!」
他眼神中只剩狂熱。
對這一席話,他似乎已經準備了很久,以至於訴說的過程相當流利,又沒有用很學術的語言,甚至能讓在場學習最爛的同窗聽懂:
「由這樣的新觀點出發,我們可以嘗試對【獸化病毒】這種「催化劑」進行解構和重塑,控制其誘發獸性的程度,從而控制人發生【獸化】的程度。
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甚至不需要藉助【升華儀式】,就可以控制獸化的方向!
甚至使人能挑選自己想要獸化出的特質——前提是他身體裡有那種野獸的血脈。
而到了那時,【獸化】將不再是墮落為獸,而是光榮的進化,是血肉的飛升!」
他看著被完全驚呆的眾人,將嬰兒抱在懷裡,雙目通紅,語調加快:
「亞人有種群之說,人一定也一樣!對於有些血脈特殊的人,我們甚至可以誘發他們內心來自更遙遠年代的獸性,使其發生【返祖】,使其——成為擁有人性的遠古巨獸!」
「我們之前在《亞人種族考》那一章節學過,對亞人來說,越是強大的血脈,其升華儀式就越容易失敗——大家有沒有想過,是升華儀式本身出了問題呢?」
「只要給我時間,我很快就能驗證,原先的那些升華儀式只是單純的笑話,所以亞人種族才出現了那麼多的無腦野獸——他們根本沒有想過如何控制獸性!即便想過,也沒有很好的辦法!」
他表現出的狂熱引發了人群中一部分人的恐懼。
「而這個過程一旦成功——一旦我能夠研製出能夠控制【獸性誘發程度】的催化劑,那便是人類歷史上最光榮偉大的進化!」
「而那個進化的過程,我願稱之為——完美血肉飛升儀式!」
話音落下,全場靜默。
打破沉默的是安澤姆。
「說完了?那麼,去死吧。」
閃耀著聖光的長劍向苗應初劈斬而去,然而苗應初不閃不躲,竟狂笑著迎上了那一劍!
聖光將他一分為二,且剛剛好避過了他懷中的嬰兒——那感覺像是苗應初在保護著嬰兒一般。
眨眼過後,眾人看著倒在血泊里的苗應初,一時間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只有陳宴眼神中閃過若有所思的樣子。
聖光並未從苗應初的身體裡消失,而是燃起了不會引燃木地板和麻布床單的金色火焰。
金色火焰中,苗應初的屍體燃燒殆盡。
其餘人看著安澤姆,眼神中多多少少都出現了忌憚,而那些忌憚明顯不只存在一天兩天了。
一劍擊殺苗應初之後,安澤姆眼神落寞,身上的金光逐漸消散,變回了之前美少年的樣子。
他彎下腰,抱起地面上的嬰兒,扯過麻布床單,為嬰兒製作了簡單的襁褓。
「這個嬰兒將由聖歌團收養。」
他語氣很低微,但並沒有人敢不當回事。
「我有點累了,先去休息。」
安澤姆抱著嬰兒——他抱著我,回到了閣樓。
「靈,你在嗎?」
他坐在閣樓的小書桌旁,將我放在我用來記錄的紙張堆里,看著我的眼睛。
我知道沒辦法敷衍過去,也知道自己惹不起他——萬一他發飆,一劍劈了我的閣樓,我就完蛋了,沒辦法繼續記錄這棟公寓裡發生的一切了。
「我在。」我回應了他。
他趴在小書桌的邊緣,漂亮的眼睛裡充滿了倦怠。
「靈,你是被製造出來的嗎?」
他用了「製造」這個詞。
我思忖了好一會兒,回答他:
「我已經不記得了,不記得我是怎麼來的,但我大概明白,我不是一個正常的人類靈魂——那麼,我多半是被誰製造出來的。」
這個消息終於讓他臉上嚴肅的表情輕鬆了些。
看著他輕鬆了,我也跟著輕鬆了。
「那麼,靈,你覺的你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安澤姆問出了奇怪的問題,我想我必須思考過後才能好好回答。
「我存在的意義,是記錄一切。」
安澤姆皺起眉頭:
「這又有什麼意義呢?」
我回答他:
「記錄本身就是有意義的。」
我是為記錄而生的靈,雖然我已經不記得自己為什麼要進行記錄了。
安澤姆沉默片刻之後,眼帘低垂,聲音也小了很多:
「聖光給了我姓名:安澤姆,在帝國語中意為【聖歌】,這是聖光對我的寵愛。」
哦,該死的,原來他只是想傾訴而已。
我感覺我要完了,我聽到了不該聽到的事,按照正常情況,等他說完,接下來就要殺人滅口了。
媽的。
「靈,我在尋找存活的意義。」
「我是和你一樣被製造出來的……東西。」
媽的,不要再說了……我不想聽……
「靈,你是我的同類嗎?」
他看著我的眼睛,我確定他能看到我的靈體。
「靈,我好孤單。」
他開始了低聲的啜泣。
媽的,又是一個表面上看不出來的變態。
這種變態比苗應初那種把癲狂浮於表面的變態更難對付,因為他們的變態是隱藏起來的,是外人無法發覺的,且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突然爆發。
我並不在乎他是否孤單,我在乎的另一件事——
此時此刻,我看到公寓裡的那些人散去了,他們似乎商量好了如何瓜分這間公寓,於是各回各家了。
而只有陳宴留了下來——他離開公寓,來到公寓南面的小巷子裡。
在那裡,一個男人正在抽菸。
那個男人……
竟然是苗應初!
是活著的苗應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