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自欺欺人

  碧水灣莊園旳資方相當惡趣味,女員工更衣室的鏡牆居然是一面可以從外面觀察裡面的單面鏡,這讓寧哲十分不解。

  想要在碧水灣這個地方建起如此的豪華工程,雄厚的財力和通達的渠道缺一不可,滿足這兩個條件的男人,想睡個影后都不難,至於搞這種危險的小動作偷看自家女員工換衣服麼?

  寧哲並不能理解莊園資方的陰濕癖好,但不可否認,有人就是有這種癖好。

  而且這種人還不少。

  離開更衣室,寧哲快步走上二樓,進入白芷的房間裡見到了馮玉漱母女二人。

  剛進門,寧哲便脫掉身上的西裝,散碎的短髮變成長發盤在腦後,身上的襯衫長褲也變成了修身的服務生制服,兩條長腿包裹著肉色的絲襪。

  「寧哲?」坐在床上的馮玉漱好奇地看著用女子身份走進房間的他:「你怎麼……」

  「不要多問,等會兒我說什麼,你照做就是了。」劉芸芝尖細的聲線從寧哲的喉中傳出:「白芷呢?」

  「她…睡著了。」馮玉漱搖了搖頭,側首看著像一條毛毛蟲一樣蜷縮在床上的女兒,輕聲嘆息。

  白芷是真把這裡當成一場夢了,分不清現實與虛幻,整個人都變得十分陌生。

  「我感覺她的樣子很奇怪,不管是舉止還是談吐,都不像是我平時認識的她,好像是另一個人一樣。」馮玉漱輕聲道:「阿芷是很文靜的孩子,雖然沒什麼朋友,但不管對誰很溫柔,哪怕是表面上的,但是今天卻……」

  「也許你平時所知道的都不是真正的她呢?」寧哲漫不經心道:「準備好了就出來,莪們準備開始了。」

  「好的。」馮玉漱從床上站起身,跟著寧哲走出了房門,來到走廊上。

  之前那具被鬼附身過的電工屍體仍躺在陽台邊,沒有被移動過。

  「聽著,你需要做的事情很簡單。」寧哲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手電筒,放到她的手中:

  「等會兒我數123,你打開手電筒,照出我的影子,鬼很快就會被吸引過來。」

  「不出意外的話,鬼會附身在那具屍體上來殺我,我要你死死盯住它,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全程目睹鬼殺死我的過程。」

  「我會以劉芸芝的身份被鬼殺死,我死之後,你必須立刻將燈關閉,不能有任何延遲,明白了嗎?」

  「明白了。」馮玉漱緊握著手電筒,鄭重點頭。

  她明白寧哲現在是在做什麼,他已經前進到了最後一步,他準備用一次近距離的死亡,來試出鬼殺人的具體觸發條件。

  「在開始之前,我有一個問題。」馮玉漱忽又問道:「為什麼是劉芸芝?而不是那個李哥?」

  寧哲已經竊取了『謝瑤安認識的李哥』這個身份,老李現在雖然奄奄一息,但還活著,寧哲為什麼不用他的身份去做實驗,而是大費周章地跑去重新竊取了劉芸芝的身份呢?

  「因為老李的身份不夠完整。」寧哲淡淡說道。

  「不夠完整,是什麼意思?」馮玉漱更加疑惑了。

  「字面意思,好了,時間不等人,我們開始吧。」

  「嗯。」

  馮玉漱點了點頭,撥開了手電筒的開關,無色的白光亮了起來,驅散了面前的黑暗,將一個穿著裙子的女人身影投射在牆上,那具屬於電工的屍體就躺在寧哲的不遠處。

  寧哲靜靜等待著鬼的到來,心中無比平靜。

  他沒有向馮玉漱多解釋自己選擇劉芸芝的原因,因為那個原因涉及到太易規則的底層邏輯,規則是鬼的命脈,同時也是寧哲本人的命脈,越多人知道其詳細情報,他便越危險。

  重新回顧一遍太易的規則:

  【當有人將太易誤認成自己認識的某人,以錯誤的認知為媒介,太易可以竊取對應人物的身份與相關記憶】

  簡單來說——你以為他是誰,他就是誰。

  人是所有社會關係的總和,一個人的形象,在不同人的眼中是不同的樣子。一個人的身份可以被細分為母親認識的兒子、哥們認識的兄弟、老師認識的學生……等等等等。

  同一個身份在不同人的不同視角中,被剖析成一片片不同角度的身份切片,所有切片重疊起來,才是一個完整的人。

  當太易偽裝成人物A,認識A的人里被它成功欺騙得越多,太易所獲得的身份切片便越多,對A的身份竊取也就越發完整。

  完整到一定程度,甚至可以騙過規則——哪怕是蛇神召又的規則。

  寧哲在何家村里觸犯死忌時,有足夠多的村民將他誤認成蛇神,他擁有的蛇神身份足夠完整,足以騙過規則,將自己本該遭受的死忌懲罰轉嫁給蛇神。

  但寧哲現在所擁有的『老李』的身份卻不夠完整。

  他擁有的只是『謝瑤安認識的老李』這一個切片而已,最多加上一個劉芸芝。

  如果這兩人是老李的父母姊妹,或是其他非常親近的人、對老李的了解足夠深入,寧哲或許還有可能通過她倆的認知竊取到足夠完整的身份,但事實並非如此。

  他們只是普通的同事而已,她們對老李的了解是片面的,不完整的,如此拙劣的扮演無法騙過規則。

  那麼有什麼方法可以最快速地竊取到最完整的身份,讓寧哲儘快獲取到一條用來試錯的命呢?

  或者換個問法:在這個世界上,如果要找出一個最了解你的人,那個人會是誰?

  答案是你自己。

  沒有人比自己更了解自己,哪怕是能夠看穿你內心所想的心理醫生。

  通過更衣室里的那面單面鏡牆,寧哲成功騙過了劉芸芝,讓她以為鏡中的倒影是她自己,竊取到了迄今為止最為完整的一個身份。

  沒有比自己騙自己更加難以識破的騙局了,也沒有比劉芸芝更了解劉芸芝的人。

  手電筒的燈光撒在寧哲的裙子上,將他腿上的肉色絲襪照得好像白絲一樣,沉默的時光靜靜流逝,忽然一陣響動從走廊里傳來,那具屍體站起來了。

  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