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大賢者永不為奴

  艾華瞳孔逐漸變形，變得狹窄細長，不再屬於人類。

  「你很狂妄，我真想見識下，一會兒你躺在地上的慘叫聲，是多麼的美味可口。」

  他一邊說著，一邊伸出粗壯的舌頭，舔了舔嘴巴周圍，舔掉了自己的嘴唇，舔掉了覆蓋在兩腮處的皮膚，露出了一根根糾纏密布的、暗紅色的血管。

  這些血管也隨之脫落，露出了更裡面略顯彩色的鱗片！

  啪嗒！啪嗒！

  一條粗壯的鱗尾突破了尾骨，砸碎了地面。

  兩隻爬行動物的爪子從胸口破開，沾滿粘稠的液體和血。

  幾乎是在瞬間，這位原本還文質彬彬、看起來頗為體面的紳士，就變成了一頭體長超過五米，面目猙獰的怪物。

  「嘶嘶！」

  它察覺到了來自於眼前這個人類的威脅，直接在第一時間就捨棄了這具人類軀殼，展露真身。

  圓筒狀的口器內，是一圈又一圈泛黃的尖牙，呼吸間，便瀰漫出幾乎令人痙攣的撲鼻腥臭！

  七鰓鰻，代號D-092，成年體可達D級，群居型魔種之一，最初污染起於北方黑帝冰原，後來逐漸往中西部地區遷徙。

  「……感受……痛苦吧……」

  「這是……我主……對你唯一的……仁慈！」

  這頭不知是來自西域瀚海，還是黑帝冰原土著的七鰓鰻，猛地噴出一口淡紅色的霧氣，將謝遙包裹。

  「…」謝遙發出一聲悶哼，身子一晃，那股屬於人類武夫獨有的強大元力波動瞬間消失。

  這紅色霧氣似乎帶有極重的毒氣，擊潰了謝遙身上匯聚的元力。

  接著，這頭人立而起的七鰓鰻全身肌肉鼓起，直接往謝遙身上撲去。

  而與此相對的，謝遙站立原地不動，他像是撲面而來的兇悍氣息給打懵了，一動不動，宛如活靶子。

  「不好！」

  「快躲開！」

  唐家姐妹看得心驚肉跳。

  她們此刻也是身陷囹圄，進退兩難，一時間既無法快速突破這無形的屏障，又難以脫離束縛。

  而謝遙若是死了，她們自知自身也再無幸理，此刻焉能不急？

  必須爭取時間！

  唐七意急速晃動鈴鐺，發出一陣陣音波，絞殺、潰滅著空氣屏障。

  而妹妹唐七念則是臉色突然一紅，但眼看七鰓鰻已經兵臨城下，由不得她猶豫了。

  嘩啦啦！嘩啦啦！

  唐七念用力咬著牙，咬得自己下嘴唇開裂，血絲溢出。

  一枚拇指大小的小巧古拙的銅鈴，從她雪白的脖頸下方，跳躍出來，吸收了她嘴角流出的血液，不斷跳動。

  咚咚咚！咚咚咚！

  這枚銅鈴不似死物，反而像是一枚鮮活跳動的心臟！

  唐七念眼神瞪向謝遙的後腦勺，張嘴斥道：「醒來！」

  ……

  ……

  謝遙站於原地，目露驚訝，看著艾華化成的成年體七鰓鰻。

  接著，看了看自己的雙手。

  那些霧氣瀰漫下，他身上剛剛升起的元力覆甲直接潰滅，那些元力被污染，直接解體。

  而且，這些霧氣就像是一個個細小的蟲子，從他的毛孔鑽入體內，不斷地分解著謝遙體內運轉的濃郁元力。

  謝遙覺得它們就像是往自己身上貼滿了密密麻麻的螞蟻，不斷地啃食，又麻又癢，讓他難以動彈。

  同時，它們分解的元力越多，接下來的速度就越快，似乎在不斷壯大自己。

  「這是這頭七鰓鰻的能力？它很詭異，和上次那條未成年的、只會用肉身攻擊的七鰓鰻，簡直就像是兩個物種！

  「若是被它們把元力全部分解，恐怕就是死路一條。

  「不愧是D級魔種，居然可以把元力吞噬，若是純粹武夫，恐怕真的要當場飲恨了！」

  謝遙吐了口氣。

  因為荒原上那幾次，遇到的幾頭D級魔種，要麼被吳晴和凌海靜的組合直接打廢了最強的武器，要麼就走物理攻擊的，比如暗夜貓妖。

  所以，謝遙對走「魔法輸出」類型的D級魔種，還是第一次正面交戰，不由有些感慨。

  缺乏花里胡哨手段的武夫，在一對一面對魔種時，真的太吃虧了。

  難怪氣隱境之前，術士們都不大看得起武夫，張啟仁都說武夫在戰場上是半主力半炮灰的角色。

  現在看來，真的不是騙人！

  就說謝遙，他元力已經達到凝意巔峰，若是換算過來，相當於D級巔峰。

  可他D級巔峰的元力修為，面對D級初期的七鰓鰻時，竟然被克制到一點用都發揮不出來。

  這一方面是這頭七鰓鰻的詭異能力，居然恰好是用來分解元力的，幾乎相當於專業的「對人寶具」。

  另一方面，對方的手段嫻熟，恐怕不是頭一次這麼做。

  「唉，還好，我雖然武道天賦絕佳（無垢金身），卻不是單純的武夫，並非在元力被擊潰後只能閉眼等死。

  謝遙調動環繞自己的願力，眼中琉璃內藏，皮膚下漸漸出現了一根很金色絲線，整個人體表開始升起淡淡的金光。

  他準備開啟佛門金剛神通，脫離控制，再用提線木偶的肉體入侵，出其不意控制對方一瞬間，藉機打出爆炸傷害。

  ——只要近了身，他有把握在幾秒之內解決七鰓鰻。

  就在這時，謝遙突然感覺到身周空氣微微凝滯，體表觸感粘稠而溫潤，有些像是之前鑽進那頭蜥蜴怪的體內的感覺。

  接著，一股奇異的感覺從腳底開始，宛如進入了熱水當中，將他自己緊緊包裹著。

  這份潮濕溫熱的觸感從腳底一路上升，瘋狂蔓延至頭頂，隨後爆發而出。

  謝遙眼前像是突然多出了一條被照亮的大路，它筆直從遠方突入，與自己連結。

  「這是……」

  謝遙猜測這是唐家姐妹在幫助自己，儘管不知道具體用了什麼手段，但似乎有效，可以幫助他節約一些功德願力。

  他果然跟上，宛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意念跟著這條發光的道，不斷前行。

  啵！

  一聲水泡爆裂的聲響。

  紅色霧氣瀰漫的視線，被擠壓、被衝散，最終不甘心地徹底退敗，眼前豁然開朗。

  體內的元力重新煥發生機，充斥著四肢百骸。

  接著，謝遙看到了把空氣颳得全是火星的唐七意；看到了嚶嚀一聲靠在牆上，面色潮紅，胸口劇烈起伏的唐七念；還有自己眼前抬起巨大的爪子、似乎想要拍爆自己腦門的七鰓鰻。

  「死吧……人類！」

  展露出七鰓鰻的本體後，艾華的語言天賦明顯下降了很多，翻來覆去只會說那麼幾個詞。

  它眼中滿是肆虐的快感，因為下一刻就能看到眼前這人類痛哭流涕，苦苦哀求自己放他一條生路的場面。

  這並不在意料外，這樣的事情，他經歷過不止一次。

  曾經也有不少愚蠢的傢伙，主動上門，號稱要討伐自己，但他們無一例外，都成了桌上聖餐的一部分！

  「……嘶嘶………吼！」

  七鰓鰻發出愉悅的嘶吼。

  突然，嘶吼聲戛然而止，就像是引吭高歌的大白鵝突然被人扼住了喉嚨。

  謝遙的身影直接被它撕裂、緩緩消散。

  這只是一道殘影！

  「？」七鰓鰻露出極大的疑惑，但下一刻，它突然感到自己頭上仿佛升起了日月，落了下來。

  頭頂傳來「咚」的一聲巨響，旋即觸電般的感覺流遍全身。

  謝遙舉起拳頭，奮力砸在了它腦後某處，勁氣灌體而入，在內臟中肆虐一圈，接著從它的四肢末端噴出。

  它的關節炸開，露出裡面的骨頭；

  它的利爪從指端爆開，鋒利的指甲飛了出去，嵌入牆壁！

  砰砰砰！

  「嗷吼！」

  憤怒愉悅的吼叫瞬間變成了痛苦的慘叫。

  一連串的爆炸聲，從七鰓鰻的身體上不斷蔓延，將它巨大的身體炸得左右搖晃，最終軟在地上。

  它不斷嘔吐，吐出了一塊一塊血色的碎片。

  「呼—！」

  施展盛家日月拳，一拳把這頭怪物打趴的謝遙，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剛才那一拳，他成功激發了自己掌握的兩種武意。

  破勢增力，破陣卸甲，兩種武意疊加的一拳，果然立功，一拳直接震碎了七鰓鰻所有的骨頭和內臟。

  不過，魔種的身體構造和人類完全不一樣。

  對於人類而言，必死的傷勢，但這頭七鰓鰻卻只需要一定的時間，就能自行重新長好。

  在肉身上，哪怕是以體魄強悍著稱的武夫，也不可能和同階的魔種相比。

  唯獨可以一定程度上比擬魔種的，只有改造系術士——他們直接把身體的一部分、甚至是全部，通過服用魔藥，變成了相應魔種的樣子，具備同樣強悍的恢復力。

  但謝遙自然不會給它恢復的時間。

  啪！

  謝遙一腳踩在了七鰓鰻碩大猙獰的半人半魚的腦袋上，發出冰寒刺骨的笑聲：「你們本能教這種做菜的方式，你有沒有自己體驗過？」

  「？」七鰓鰻身體一動不動，大大的豎眼裡充滿了疑惑。

  接著，謝遙把它翻了個身，從廚房裡找來了剛剛用過，但還剩大約五升的、裝著淡紅色粘稠液體的玻璃器皿。

  咔擦！

  謝遙戴上橡膠手套，拔掉了塞子，旁邊放了一個小碗。

  「？」七鰓鰻愈發疑惑。

  這個人類想做什麼？他居然沒有乘勝追擊，殺掉自己，而是像一個變態殺人狂魔找到了折磨受害者的辦法似的，他似乎想要折磨我！

  這個發現不但沒有讓它感到畏懼，反而有些興奮，身為一頭擁有了人類意識的魔種，它並不畏懼人類的酷刑。

  只要一點時間，等恢復後，我就能逃走……額，他在幹嘛？？？

  七鰓鰻艾華迅速閃動的思維一下子停滯。

  因為它發現謝遙把那些元氏魚的劇毒唾液，倒在碗裡，隨後又倒在了自己的身上，用手塗抹、揉開。

  別說是它了，就算是唐家兩姐妹，此刻也是徹底驚呆了。

  七鰓鰻倒下後，那層即將被她們攻破的空氣屏障也隨之破除，她們得以進入屋內，控制了現場，不讓那些信徒有任何逃跑的可能。

  但眼前的一幕，卻讓兩女一下子有些迷茫。

  「你在幹嘛？」唐七意忍不住問道。

  謝遙頭也不回，手上動作不停，隨口道：「醃魚啊。」

  「什麼？」

  她一下子有些反應不過來。

  旁邊的唐七念弱弱道：「姐，他說在醃魚。」

  「……我沒有瞎！」唐七意沒好氣道。

  作為一名土生土長的人類女性，再怎麼養在深閨、不食人間煙火，也能通過謝遙的動作，知道他在進行過冬前很多地方都會有的儲存食物的行為：把肉類用鹽醃製，掛起來晾乾，這樣的食物可以保存很久，而且風味別具一格。

  但問題是……問題是……這個場景你在醃魚？這合適嗎？

  謝遙看了姐姐一眼，沒理她。

  但又看到唐七念，手上動作不停，順口問道：「剛剛那是你掌握的鈴鐺的能力？」

  唐七念不知為何，被這麼一問，脖子以上立即有粉紅色上升，一直蔓延到臉頰，細弱蚊蠅回答道：「嗯。」

  唐七意奇怪的看了妹妹一眼，心想你明明幫了他，還怕他幹嘛，這么小聲！

  「什麼鈴？」謝遙隨口問道，繼續在七鰓鰻震驚而錯愕的眼神中，塗抹液體。

  那些液體流過的地方，它的皮膚變得極為乾燥，同時出現了一道道極細的、不仔細看難以發現的裂痕！

  呵，是什麼鈴鐺，當然不能告訴你，這可是我們唐家的機密！

  唐七意一邊看謝遙的動作，一邊在心中趾高氣昂。

  接著就聽到妹妹說道：「路鈴，是路鈴。」

  「你？？？」

  唐七意一下呆住，看著自己的親妹妹，產生了被人背叛的感覺。

  謝遙點點頭道：「看來是可以為人指路？這麼說來，你追兇的能力，也得益於此？」

  「嗯嗯。」唐七念回答道。

  謝遙不再多問，他已經完成了工序，把這整頭七鰓鰻，全身上下都塗滿了元氏魚的毒液。

  液體徹底沁入了它的皮膚內，讓它看起來宛如一件精美的瓷器，儘管這件瓷器的審美令人難以認同。

  咕嘟！咕嘟！

  周圍那些信徒們，不知何時開始，被這裡的場景所吸引，開始時不時地艱難吞咽口水，似乎難以遏制自己。

  唐家姐妹疑惑看向他們，神情戒備，她們明顯感覺到這些信徒的狀態似乎很不對勁。

  「元氏魚的毒液，也是它的唾液，會讓肉體極速新陳代謝，其外在表現是皮膚如同玻璃一樣易碎，若不及時處理，整個人就會和瓷器一樣碎裂。

  「這一般用於重大手術實驗當中，在某些必要時刻，當作高效麻醉劑來使用。

  「值得注意的是，這東西浸泡、污染過的東西不能吃，會有極強的致幻性，成癮性。」

  謝遙察覺到了兩人的疑惑，順帶做起了科普，這是一名魔藥老師的基本修養。

  唐家姐妹露出恍然的表情，原來是這樣，難怪剛才差點發生母女相食的慘劇。

  ……等等，所以你想幹嘛？

  兩女又是一驚。

  而那些信徒們，已經有一些開始難以抗拒被元式魚「醃製」過後的肉的香氣。

  他們圍了過來，目光炯炯地盯著七鰓鰻，眼中布滿了血絲，大口大口地吃著自己的口水。

  若非謝遙在，屬於強者的氣息讓他們不敢靠近，可以想像，他們早就要一擁而上。

  這時，七鰓鰻艾華發出含糊的、顫抖的聲音：

  「……給我……給我一個痛快，求你…」

  它已經發現謝遙想做什麼。

  謝遙微笑地站起來，緩緩後退：「為什麼害怕？這不是獻祭本能神的儀式嗎？你對祂如此虔誠，把自己獻祭，不是理所當然？」

  他一路退到了門口，和唐家姐妹站在一塊，靜靜圍觀。

  信徒們再也遏制不住，他們紛紛拿起了刀叉，碗筷，盯著艾華的眼睛被欲望填滿，似乎完全忘記了，眼前這頭巨大的怪物，它是那位強大的、不可冒犯的長老。

  咔擦！

  那位女孩的母親，動了第一刀，用勺子在其腿部剜下了果凍似的一塊肉。

  這引起了骨牌效應，一個接著一個的信徒，放下了對長老的敬畏，被食慾支配。

  「啊！不要……不要！」

  「你這個……惡魔！你會不得好死……我詛咒你……我詛咒你啊啊啊啊啊！」

  七鰓鰻的慘叫聲先是高亢，繼而逐漸微弱下去。

  謝遙抱拳站在旁邊，感受著一縷銀絲飄入體內，完全吸收，進入了金蛋當中。

  突然，他眼神微愕，接著望向旁邊兩女道：

  「你們去就近的治安所報案，讓他們派人來處理，這裡我來看著，快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