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到的時候是傍晚。
彼時隊員們已經完成訓練回家，只有雲昭還在苦逼的圍著訓練場夜跑。
謝途在邊上陪著她。
山下突然傳來汽車的轟鳴聲。
站在半山腰的兩人，看見十幾輛開著車燈的軍用車，從遠處蜿蜒曲折的山路緩緩駛來。
夜色朦朧，加上距離有些遠，看不清車上標識。
但兩人都猜到了是誰。
雲昭喘著氣走到謝途身側，朝山下望：「陣仗這麼大？」
謝途微眯著眼，「有些是自己人，安全部的韓部長回來了。」
韓部長前往希望基地洽談資源置換等問題，出去已快三個月。
兩個基地之間相隔太遠，沿途危險重重，肯定要派高級哨兵隊伍護送。
「哦。」雲昭沒怎麼和基地的領導接觸過。
她接觸最多的便是段部長和白部長。
其他大多數僅有一面之緣，更別提從未見過的韓部長。
所以她的注意力仍在那位戚研究員身上。
「我們需要下山去看看嗎？」
再怎麼戚凌也是零隊帶回來的，總要有人出面。
謝途漆黑的眼眸望過來，「還有兩圈沒跑，跑完再去。」
雲昭：「……」
這男人有時候做事一板一眼的。
說每天慢跑五圈，那就必須五圈。
前幾天她堅持不下來，中途一直休息，謝途也一直陪著她，走也必須走夠五圈才能回家。
難怪隊友們都有些怕他。
雲昭只得回到場地里，繼續慢慢跑著。
她最近作息規律，每日早上雞蛋牛奶，午飯和晚飯頓頓有肉，對比才來基地時，明顯圓潤了些。
臉頰漸漸飽滿起來，泛起健康的紅暈。
只不過依然四體不勤，天天訓練喊累，打靶子偶爾運氣好能中個三環五環的，大多數時候依舊脫靶。
過了十幾分鐘。
雲昭終於跑完最後兩圈，跑去更衣室沖洗換衣服。
謝途早已收到傅院長消息，仍不急不慢地耐心等著她。
等她收拾妥當，兩人收拾好訓練室，關好門，坐車徑直前往內城區。
*
生物研究院。
戚凌剛吃完晚飯，正躺在金屬床上看電視。
電視裡播放的都是錄製好的視頻。
方便他了解現在外面的世界。
講解著如何分辨可食用的變異植物，以及遭遇畸變種時，應該如何展開自救等等。
據說基地里沒有電視台，倖存者們仍在溫飽線上掙扎，娛樂活動單一。
除卻基礎建設，其他方向更偏向農業和武器。
戚凌待在房間裡沒事做，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
只見原本空空蕩蕩的全封閉金屬房間，如今添置了許多新物品。
金屬打造的圓桌和凳子，上面擺放著水壺和水杯，靠牆的位置有一個金屬架子，掛著兩套防護用具。
房間的一角，放置著一個金屬容器，類似於臉盆，牆上貼著塊鏡子，他平時可以照鏡子，自己清洗身上的黑色粘液。
戚凌偶爾會穿上防護服，將全身包裹得嚴嚴實實，去往其他實驗室做一些簡單的測試。
他非常配合。
負責記錄他的幾名研究員，與他漸漸熟絡起來，平日裡會隔著一道門和他聊天，講述基地內的事情給他聽。
戚凌很想出去走走。
可是他現在這副模樣，渾身散發著黑氣，貿然出去只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戚凌便盼望著，他妹妹的後人能早點趕來。
隔著兩百年歲月長河。
那人是自己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聽說他是一位很厲害的科學家，或許有辦法解決自己的問題。
或許……他也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
戚凌暢享著未來的生活，聽見外面傳來動靜。
今晚值夜班守著他的是位年輕的研究員，姓張。
小張來到門邊悄聲告訴他，「戚教授到了，傅院長他們正在往這邊來。」
戚凌聞言趕緊從床上爬起來。
他有些緊張，連忙對著鏡子整理了下自己的儀容儀表。
可不管怎麼整理，泛著青色的皮膚仍有絲絲黑氣冒出來。
只能這樣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
戚凌忐忑地來到門邊，透過門上的觀察窗向外望去。
跟在傅院長身側的男人，五十來歲，戴著眼鏡，頭髮略微稀疏，夾雜著幾縷銀白，卻梳理得整整齊齊。
五官平平無奇，臉龐稍顯清瘦，大約是上了年紀，額頭上有淺淺的抬頭紋。
很陌生的長相。
一點都不像他可愛的妹妹……
戚研究員名叫戚世奇，一抬頭，剛好看見趴在觀察窗上的戚凌，眼睛瞬間亮了一下。
「就是他吧？」他指著戚凌，問一旁的傅院長。
戚凌一愣。
「是的，他還有神智。」
傅院長拿著最近的研究記錄給戚世奇看，「根據我們觀察，他渾身已和黑暗物質融為一體，但思維和行動方面與正常人一致。」
這位戚教授是專做污染區研究的科學家。
地位很高。
不僅在學術圈，包括外面許多哨兵和民眾，都聽過他的大名。
戚世奇變得非常興奮，翻看著戚凌的各類數據，驚嘆道：「太神奇了，一隻兩百年前的畸變種，竟然能夠保留人類意識……」
如果能弄懂這隻畸變種保留理智的原因，或許對消滅污染區有重大幫助。
甚至改變全人類的命運。
至於曙光零隊所說的，這隻畸變種和他有親戚關係。
戚世奇不以為然。
試問，有誰會對兩百年前，見都沒見過、死去已久的祖先產生濃厚親情？
特別是這位祖先還是一隻怪物。
且不是他的直系祖先，只是某位曾曾曾祖的哥哥。
拋開那點淡薄的血緣關係，大家是天生站在對立面的敵人。
生活在廢土世界的人，沒有誰不恨畸變種。
人們恨不得這些怪物明日就全部消失。
戚世奇也不例外。
他盼望著能弄清污染區誕生規則，幫助哨兵們結束這吃人的世道。
「感謝曙光基地的信任，願意將它移交給我們。」
戚世奇用狂熱的眼神盯著戚凌，對傅院長道：「我帶來了籠子，你看明日能不能辦移交手續，我也好趁冬季前將他運回希望基地。」
籠子？
戚凌將門外的談話聽得清清楚楚。
臉色一下變得慘白。
他滿懷期望，盼望著能見一見妹妹的後人。
等來的卻是關押怪物的籠子……
難道他活著的意義，只是被送去各大實驗室研究？
戚凌心生絕望，他身上的黑暗物質，倏然間變得越來越濃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