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州並不知道慕長離與地府之間的關係,他對於慕長離的了解,只局限於她有一雙陰陽眼,還有通靈的能力。
而且慕長離給他的解釋是,自己在扶山村的時候有一些奇遇,遇到了高人,教會她一些通靈的小手段。
地府,對於這位西關大將軍來說,太陌生了,完全在他知識範疇之外。
但他這人跟鍾齊一樣,有一點好,就是聽慕長離的話。
他長這麼大還沒聽過誰的話,就連怡妃在世時也很難約束他。
唯獨一個慕長離,總讓他覺得聽這姑娘的話准沒錯。
對於十一皇子這個人,慕長離說管,他自然是要管的。
於是次日,蕭雲州又進宮了。
先去見皇后,沒提十一皇子,只說在辦案過程中,他跟慕長離一起救了個少年。
這少年今年十三歲,無父無母十分可憐。
他記得自己的生辰,說起來,竟與皇后生下那個死胎是同一天。
蕭雲州說他覺得非常有緣,而且那少年長得竟也與他有幾分神似之處。
他便進宮來問問,如果皇后有這個心,可以說服皇上一起認個義子,今後也算有個寄託。
他又跟皇后說明,因為是外面撿回來的孩子,不懂規矩,故而不進宮與皇后一起生活。
只讓他每隔幾天就來宮裡陪陪皇后,平時就住在西疆王府。
等再大一點,就賜個府邸,也算這場關係的圓滿。
皇后是一個非常感性的人,蕭雲州一句「生辰跟那個死胎是同一天」,再一句「非常有緣」,徹底讓她動了心。
於是就跟蕭雲州說:「那就帶進宮來看看吧!」
蕭雲州也是個辦事的人,當天下午就把十一皇子給帶進宮裡來了。
且不說皇后是個什麼心情,反正皇上是非常高興。
一來他可以借著這件事情,光明正大地到華清宮來等他九兒子。
二來他覺得這是他九兒子給他派活兒了!
這太重要了。
能給他派活兒,就說明沒把他當外人了,說明兩個人終於開始有交流了。
別管這個交流是什麼,只要有,就是一個好的開始。
當蕭雲州把那個少年帶進華清宮時,他甚至高興得都沒看那少年一眼,所有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在蕭雲州身上。
他從座位上站了起身,主動叫了聲:「州兒。」
蕭雲州許是因為有求於人,看了他一眼。
就是這一眼,把老皇帝給看得老淚縱橫,不停地轉過身去抹眼淚。
十一皇子就趁著這個機會小聲跟蕭雲州說:「其實這些年他一直很想你,幾乎每天都在念叨你。他也一直在查黎家的事,但是所有的線索都指向黎家不是被冤枉的。
九哥,你別太恨他。」
蕭雲州不說話,只帶著十一皇子走到皇后面前,說道:「母后,您看看這個孩子。」
韓皇后也不知道為什麼,打從這個少年一進來,她的眼淚就不停地流。
老皇帝的眼淚是為蕭雲州而流,韓皇后的眼淚卻是為這個少年而流。
她自己都覺得奇怪,這種眼淚不停留的感覺,一下子就讓她想到了那天夜裡的夢。
夢裡嬰兒啼哭,夢裡她肝腸寸斷。
夢裡她把自己這半生都回憶了一遍。竟好像真的已經走完了一生。
那終究是一個夢,沒有實際的表現,她似曾經歷,又仿佛從不曾經歷過。
可當這個少年站到她面前的時候,韓皇后忽然覺得,那個夢一下子具象化了!
她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個少年,似曾相識,好像是與生俱來的熟悉。
眼淚不知不覺在流,她顧不上擦,只朝那少年伸出手。
少年往前走了幾步,將手遞給她,身子一矮,跪到了她的面前。
韓皇后再忍不住,抱著這少年就哭了起來。
老皇帝這時才意識到今日這場見面為的是什麼,也終於把目光向這少年投了過去。
竟是與韓皇后一樣的感受,覺得這少年異常熟悉,不像是初次見面,倒像是從小就養在身邊的一個孩子,他熟悉他的一舉一動,熟悉他的樣貌,熟悉他說話的聲音,甚至連他的氣息都會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他覺得這種感覺很奇怪,更奇怪的是,他竟一下子就覺得,這個孩子就應該是自己的孩子。什麼義子不義子的,他就覺得這孩子是他的親兒子。
他最後一個兒子叫什麼來著?皇后說過,雲初?對,叫雲初,蕭雲初。
可惜最後一個兒子沒能叫得上這個名字。
那既然眼前這小孩兒要被他們認做義子了,不如這個名字就給了他?
老皇帝拿不準,他還得問問皇后,畢竟名字是皇后取的,皇后願不願意呢?
他走上前,打斷了兩個人的相擁而泣,問皇后:「賜個名字給他吧!叫雲初好不好?」
韓皇后一愣,「雲初?」再低頭看懷裡的少年,竟發現這個少年在衝著她點頭。
她笑了,「好,就叫雲初。」
蕭雲州覺得自己的任務完成了,他也鬆了口氣。
這是慕長離交給他的任務,完不成他回家也沒辦法交待。
十一皇子有了正式的名字,蕭雲初。
皇上為表重視,讓蘇九通知禮部,把認下義子並賜了名字這件事情,走一個正式的流程。
蘇九雖然覺得這件事情多少有些莫名其妙,但眼前這個少年卻讓他完全討厭不起來。
反而覺得十分親切,就像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晚膳是在華清宮用的,蕭雲州破天荒地留下來,跟老皇帝坐在一個桌子上吃了一頓晚飯。
老皇帝感覺自己已經到達人生的巔峰,時隔十六年,九兒子跟他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了。
這頓飯他幾乎是含著眼淚吃完的,就連蘇九在邊上侍候也是含著淚侍候的。
直到蕭雲州帶著蕭雲初走了,老皇帝還緩不過來這個勁兒,拉著皇后嘮了半宿。
西疆王府這頭,蕭雲州也拉著慕長離嘮了半宿,嘮的慕長離都困了,都求他了:「讓我睡覺吧!有什麼話不能明天再說?你把我娶回來,不就是為了可以隨時隨地說話的嗎?那何必非得求這一時?這大半夜的,我都能做好幾個夢了,你放過我吧!」
蕭雲州不這麼想:「白天我要去衙門,每次回來天都黑了,陪你用個晚膳,說上一會兒話就到了睡覺的時辰。長離,其實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不多。」
話是這樣說,但看著已經躺下的慕長離,到底還是沒捨得再把人給拉起來,只說:「等衙門的事不太忙的時候,帶你去烈日營轉轉,看看練兵。」
慕長離點頭,「行。」
「明日我叫人去把慕元青接來,你說過讓他帶帶雲初,早點把雲初教好,讓他自己開門立府,我們也不操這份閒心了。只是長離,我對他能不能在這世上好好生活,依然是有所保留的。我從前從未經歷過這些光怪陸離之事,不知道如何應對,更不知道如何與他相處。
所以這些事情可能還是要你多費心。」
他給慕長離掖了掖被子,「我是有些囉嗦了,睡吧!明日府里的事還有得忙。」
慕長離閉上眼睛,想著明日府里其實也沒什麼可忙的。
如果慕元青能來,那教蕭雲初怎麼適應人間這種事,就不用她費心了。
慕元青這個人雖然平時看起來不太著調,但執行力很好,她交待下去的事情做得還是可以的。
從這一點上來講,別看秦莊儀這個人本身不行,但她生的孩子還挺不錯。
一夜無夢,睡到天亮。
卻不想,次日慕元青的到來,卻帶來了另外一樁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