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復盤

  蘇文盯著混濁泥水中的自己,立在原地,久久不語。

  他伸出左手,泥水中的自己也伸出左手。

  他用右手打了自己一耳光,泥水中的自己也打了自己一耳光。

  唉,蘇文輕嘆一聲,算是接受現實了。

  倘若是兩天前的自己 ,不,即使是昨日白天的自己,面對這樣的變化,肯定無法接受,要為之崩潰。

  可經歷了這麼多,特別是昨晚那種,在生死之間反反覆覆的掙扎以後。

  他已經可以直面遇到的種種變故了,至少面對這些變故時,他可以冷靜下來,做一些思考了。

  系統?

  【在,系統已退出自動休眠狀態,宿主有何事吩咐?】

  自從蘇文昨晚答應瞎眼老人當採風人以後,系統就莫名其妙進入了休眠狀態。

  蘇文在做了幾次喚醒系統的嘗試,而腦海沒有任何回應後,就一直放任其休眠至今。

  反正系統也派不上什麼用處。

  不過,此刻蘇文卻想起了系統一個非常重要的作用。

  「開啟自動檢測模式。」

  【已開啟自動檢測模式】

  【檢測到宿主蘇文(採風人?)】

  【年齡:二十二歲(???歲)】

  【狀態:被附身,未婚,兼沒有女朋友;沒有禮貌的漢皇系大三學生(tjɯw天子採風人?);處於第一輪迴;死亡次數三(生?死?)】

  蘇文看著多出的眾多括號和問號,以及被「被附身」三個大字,頓時明白過來。

  「系統,附身狀態可以解除嗎?」

  【抱歉宿主,系統不知道】

  嗯,這樣嘛。

  蘇文沒有像之前那樣對系統口吐芬芳,而是陷入了沉思。

  系統卻不依不饒,在腦海里顯現出這樣一段話。

  【宿主為何沒有像之前那樣,打斷系統「重複」這句話】

  蘇文看著這段文字,笑了笑。

  他在腦海中這樣回答道:「系統你知道嗎?人類是一種很神奇的生物,他們有時候會長時間保持一種狀態,很久很久沒有絲毫進步和改變,好像他們已經死去的樣子。」

  「但有時候,他們又會突然改變,飛速前進,仿佛突然換了一個人一樣,要把之前荒廢的日子都彌補過來。」

  【無法理解】

  【正在抽調宿主的語言庫】

  【抽調成功】

  【正在分析】

  【分析成功,鑑定為:裝逼】

  蘇文看著最後兩個大字,握著拐杖的左手不由地握得更緊了。

  不過蘇文沒有注意到的是,腦海中【沒有禮貌的】這幾個字,已經消失了。

  「老人家,您沒事吧?我看您站在這裡挺久了,是餓了還是累了啊?」

  「俺叫犇,俺的店子就在前面,俺那裡有免費的野菜湯,你要不要去嘗嘗?」

  蘇文聞聲抬起頭,看見一個黝黑壯實的漢子站在身前。

  他穿著一身灰色服飾,正一臉憨厚地看著自己,手則比劃著名不遠處的一個小攤。

  那小攤被一棵粗大的泡桐樹所籠罩,大把大把的紫白色花瓣迎陽開放,確實是個遮陰的好地方。

  但蘇文不為所動。

  蘇文先是偷瞧了眼四周人的反應,又估摸了一下,這攤子和城門口士兵的距離。

  在確定自己的喊叫,可以被士兵們及時聽到以後,他才慢悠悠地回答道。

  「小伙子,真是謝謝你了啊,像你這麼熱心的好心人可真是不多了啊,真是麻煩你了。」

  蘇文一邊說著,一邊顫顫巍巍地拄著拐杖向小攤走去,嚇得犇趕緊走過來攙扶他。

  「哦喲喂,真是麻煩您啦,叨擾叨擾。」

  蘇文一邊坐下,一邊故意大聲說話,吸引周圍人的注意。

  雖然蘇文現在的身體,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這麼虛弱。

  但他還是不敢大意,鬼知道這個犇會不會和前面那些人一樣,突然大打出手。

  要不是因為實在餓極了,他才不敢冒著風險坐下。

  「好的,老人家,您稍微坐坐,我這就給您拿過來。」

  犇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個土黃色的東西,又從他那個土黃色的大桶里用瓢一舀。一碗熱氣騰騰的野菜湯就遞到了蘇文手中。

  蘇文打量了好半天,才發現這個歪歪扭扭的東西是一隻木碗,並且拿在手中,還頗有一種神奇的古董包漿感。

  不過,蘇文是真餓了。

  他先聞了聞野菜湯的氣味,又仔細打量了一會兒,確定這些東西不是他昨晚吃的那些要命的野草,才慢吞吞地喝起湯來。

  嗯,好吃啊,太可以了。

  蘇文放下碗,心中稱讚了一聲,這野菜清香滑嫩,就像在吃豌豆苗。

  蘇文大口大口吞咽起來,把碗底都舔得精光。

  「好吃吧,老人家,這可是我一大早出城采的薇菜,現在正是薇菜嫩的時候,這味道,嘖嘖嘖,可惜啊,那群該死的畜牲……」

  蘇文眼睛頓時一亮,原來是採薇的薇菜。

  怪不得吃起來像豌豆苗,可自己一路上,可真沒看到薇菜的一點影子。

  不對,不對,不是想這個的時候。蘇文馬上從野菜的念想中脫離出來。

  「畜牲?」

  他裝出一副吃飽了發飯暈的樣子,以一種漫不經心的語氣問道。

  「是啊,畜牲,大人們都是這麼叫它們的。」

  「也就是城外的那些野人啊。這些不會說話,只會吼叫的畜牲,可把我們的大人們給愁壞了,聽說……」

  犇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繼續說道。

  「雖然最近它們不知道因為什麼緣故安分了不少,但也許是在背地裡準備下次攻城呢。

  「不過倒也正常,畢竟前面這群畜牲陸陸續續攻了一年多了,哪可能這麼輕易放棄。老人家,您也要當心啊」

  攻城?

  蘇文皺起眉頭,他就知道瞎眼老人帶自己來這裡不懷好意,這下子怕不是,肯定要遇上攻城了。

  野人,應該就是我遇到的那些說著嘰里呱啦鳥語的傢伙吧。

  從這個稱呼和其他情況來看,我似乎是穿越到春秋戰國左右的時期了?

  還有瞎眼老人,他和野人們應該不是一夥的。

  不過從他們能夠交流以及醒來後沒有看到野人,這兩個情況來看,他們和採風老人應該也有著某些聯繫吧。

  蘇文想起了自己昏迷前聽到的「tjɯw」。

  這個「tjɯw」太特殊了,系統在腦海里顯示出來的信息中,也只有它不是文字。

  要知道,連自己被附身這件事,都在腦海里顯現出文字了啊。

  這個「tjɯw」代表的到底是什麼呢?

  位於「天子」之前,用來修飾「天子」這個詞……是人名還是……

  「老人家,老人家……」

  「啊,啊啊,怎麼了。」

  蘇文在沉思中聽到呼喊,差點以為是野人們打過來了,站起來就要奪路而逃。

  「沒事,您坐下,就是問問您還需要野菜湯嗎?」

  「唉,大夥都人心惶惶的,沒幾個人有心思,來我這吃野菜湯了,我家又沒養什麼畜禽,倒了也挺可惜的。」

  「好,好啊。」

  蘇文馬上把木碗推了過去。不吃白不吃,節約糧食,從我做起。

  接下來,在喝了六碗野菜湯後,蘇文充分了解了犇的家庭情況和其名字的由來。

  犇是個獨生子,和蘇文一樣,是個單身漢,但家裡還有一個老娘供養。

  名字則是出生的時候,犇的父親剛好買了家裡的第三頭牛,雙喜臨門。

  就給他取名叫「犇」,希望他能像牛一樣強壯能幹,奔發向上。

  可惜的是,自從犇的父親去世後,家裡就沒了主持的人。

  犇雖然身強體壯又吃苦耐勞,卻不懂經世之道,每逢大災小難,就拿出財物出來賑災。

  久而久之,家境每況日下。

  雖如此,犇仍不改其行,並自以為樂。

  蘇文深深地記下了這個人和相關的一切,就與他分別了。

  現在所有已知的信息都復盤過了,如果有破局之法,就只能在這城中了。

  你說是吧,系統。

  【也許吧,宿主。】

  蘇文怔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

  系統,原來你也在發生變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