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的這一幕,讓容佩欣慰於女子的平和心境,卻也更是心疼。
有時候,她是真的恨不得一劍殺了皇甫皓楓那個負心漢!
直至今日,容佩心中依舊憤憤不平。
可最終,對於過往之事,她什麼都沒提,跟著一嘆,「當然看見了。」
也正因為看見了,她才會如此著急,不然就晚了,難道說這就是一個輪迴嗎,如今的情形,和當年簡直一模一樣!
女王失去了心愛之人,雪衣依舊得不到摯愛之人的真心。
可為什麼,受傷害的總是他們?
他們活該被拋棄傷害嗎!
女王是她見過的,最為善良的女子,平生從未做過一件壞事,對於螻蟻都有憐憫之心,卻被皇甫皓楓如此狠心對待。
女王到底做錯了什麼?
她是真的不服,這一口氣,至今難平。
「容佩,這麼多年,我一直都在想一個問題,為何被放棄的那個人,會是我。」納蘭容華玉淨的面龐微微一笑,好似有仙靈月華浮動,她緩緩拿起手中之物,垂眸看下,「直到現在,我才忽然明了。」
飛雪落到納蘭容華掌中那殷紅似火的玉佩上,頃刻化為水露,蒼天也不忍落淚。
身在局中之人,往往無法自拔,唯有旁觀者清,看見納蘭雪衣和凌兮月,苦苦掙扎其中的痛苦模樣,納蘭容華好似看見了當年的自己。
換了一方,卻又何其相似。
也就在那一瞬間,她似乎明白了什麼。
而皇甫皓楓托女萬里送來之物,是過往溫情。
那個人他一直都記得,在世界的另外一頭,在極北之遙,有一個人,對他的那一份深情,雖無法回應卻從未輕怠忘卻。
但同時卻也如同一把利刃,無情地解開她這麼多年,藏匿在內心深處,那不願面對的傷疤。
可有的東西,只有正視解開才能釋懷,只有不顧一切酣暢淋漓的痛過,才能真正癒合。
她就知道,女王她,終究還是沒能放下。
這麼多年只是自欺欺人罷了。
何苦啊?
成全了別人,卻苦了自己!
女王才是皇甫皓楓名正言順的未婚妻,她可以理直氣壯的嫁給皇甫皓楓,成為他的妻子,和他相守一生。
女王沒有任何錯,一直是皇甫皓楓負了她!
秦雪才是那個插足者啊,若非女王主動退婚,皇甫皓楓和秦雪永遠都不可能毫無歉疚之心的在一起。
她甚至惡毒的想過,他們最終沒能在一起都是報應。
是他們兩個一起傷害了女王!
這就是為何,她永遠不會勸雪衣再放手的原因。
為什麼要成全別人,讓自己痛苦一生?不如做一個惡人,牢牢抓緊屬於自己的東西,不對,那也本就是他該得的,為什麼要大度地放棄退出?
誰也都沒有資格要求他們大度!
「不是的,容佩,不是那樣的。」納蘭容華痴痴地看著掌中之物,好似聽見了容佩心中所想。
那玉佩的殷紅色澤,猶如她心尖滴落而下的血。
納蘭容華緩緩搖頭,隨後卻淺淺的,笑了,那一抹透徹而輕柔的笑意,穿過了歲月,驚艷了時光,「他沒有負我,他只是,一開始,就……不愛我。」
從來不愛,何談相負?
所以,楓哥從來都沒有負她。
自己也不是被放棄的那一個,而是她從未身在其中。
所以她也是對的,她抽身離開,痛的只是她一個人,也只是一時,若強求插足,那便是三個人的災難,一世痛苦。
可終究,那時的她,是懷著不甘之心離開的,沒有成全誰人的偉大。
她只是不想被拋棄,才快一步,先選擇了離開。
好在,她沒有做錯。
納蘭容華唇畔的笑意,一點點飄散開來,隨風飄舞的髮絲,一點點,褪去烏黑色澤,漸漸地,染上了一層冰雪霜白,猶如那漫天飄飛的雪!
「女王!」容佩愕然失色,微張開唇,心臟猶如被一柄重錘,狠狠一擊,心痛得幾乎麻木!
可是此刻,她什麼都不敢多說,也不忍再多說。
這得是何等的心傷,才會瞬息霜白了發!
若教眼底無離恨,不信人間有白頭。
如何不信啊?
可納蘭容華卻笑了,釋然的笑。
她緩緩收緊手中之物,緩緩抬眸望向遠方,好像穿越了時光,瞧見了昔日那個眉目飛揚,英姿無雙的女子。
那時候的她,怎知會知道,她變成自己最討厭的模樣,期期艾艾無盡憂傷,困守在自己的世界無法釋懷。
生在紅塵之中,每個人都在小心翼翼的權衡得失,誰都不能免俗,自己也到底是個俗人。
「放過他人,也是放了自己……」納蘭容華鬆手,那緋紅似火的玉佩,從她手心滑落,從冰雕玉鑄的石欄之外,隨著那紛飛大雪墜下雲海翻騰的冰崖。
玉佩下端墜著的雪白流蘇,隨風飛舞著,就如女子那霜雪了的發,亦或那掙脫冰封的心。
過往種種,都讓它隨風而逝,從紅塵中來,歸於紅塵中去。
「容佩,去吧,去找他吧,趁還來得及。」
納蘭容華淡淡的嗓音,淡淡飄散。
這一晚,落雪紛飛。
這一晚,也註定是一個無眠之夜。
納蘭雪衣站在窗欞邊,背影寂寂,猶如遺落在世間的一片月華,偶爾有斑駁雪白,從那敞開著的窗欞捲入,落在他的發間,衣腳,卻依舊無法動彈他那玉長的身影。
一站,就是整整一夜。
凌兮月躺在床榻上,卻何曾合過眼?
而無眠之人,也絕不僅僅是凌兮月和納蘭雪衣兩人。
納蘭容華整理著過往的記憶,付之隨風,容佩天人交戰著,徘徊不定。
連輕語呆呆倚在案幾邊,守著那燈盞之中跳躍著的星火光芒,守著那唯一屬於她的溫暖,一坐就是天明……
世間所有,都是命運手中朝生暮死的蚍蜉,誰都想徹底擺脫出來,主宰自己的命運,可往往到最後才發現,他們終究還是被命運捉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