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暖泉池中,宛若神祇的男子,以手支頭,輕閉著眼,靜倚在一方玄冰玉柱邊上,半截身子淹沒在暖泉之中,只著了一層薄薄的紗織裡衣。
因為水霧的薰染,而緊貼著肌膚。
墨黑的髮絲,猶如那濃密的夜,絲絲縷縷從他身軀蜿蜒而下,在水中縈繞。
男子安靜的絕世容顏面,褪去那層冷漠疏離,濃密的睫毛如蝶一般輕垂落下,一向雪白如冰的肌膚,也因為溫泉暖流,而染上了淡淡的緋色,多了一份溫情。
周圍薄霧淡淡,宛若瑤池仙境。
如此情形,本是一副絕美的暖泉淺睡圖,卻因為另一個人的到來,頓顯曖昧繾綣。
溫泉泊泊涌動,因為這邊很是安靜,凌兮月的腳步也無意的放輕了,卻沒想到,會猝不及防瞧見這一幕,頓時覺得自己好像一個突然闖入,偷窺的登徒浪子!
換做旁人還好,但這個人是納蘭雪衣,那個矜貴無雙,讓人不忍褻瀆的男子,凌兮月的面頰一下就紅了一大片,反射性地猛然偏頭,整個人也快速轉過身去。
我的天,幹什麼開這樣的玩笑?
納蘭雪衣心思有些浮躁,昨夜更是傷神一宿,原本是想靜修調息一陣,在雪族,如今這裡幾乎已屬於他的私人之地,也不會有旁人到來,他自然也放鬆了戒備。
加上他心思紊亂,便沒察覺到凌兮月的到來。
但她「呼」一轉身這樣的大響動,納蘭雪衣自然便察覺到了。
他睜開眼,也呆愣了一瞬,瞧見那溫泉邊上僵得似跟冰棍一樣的纖影,雪白的面頰上緋色再度加重了幾分,眼神之中也閃過一縷前所未有的侷促。
「雪衣,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凌兮月眉毛都愁到了一堆去,都已經轉過了身去,都還抬起手在側邊擋著,難得的結巴得話都有些說不清。
她大概還從未遇到如此尷尬的情況,一時竟有些手足無措。
凌兮月也忘了,他們此時還是未婚夫妻,其實就算看見了,也屬正常,算不得什麼,她上輩子,還有這輩子,也不是沒見過這樣的場景。
只是因為在她心裡,納蘭雪衣一直都如那天穹之上的神仙玉祇,如此坦誠相對下,她會覺得突然。
身後沒有回應,凌兮月只聽到「嘩」一道水聲。
應該是納蘭雪衣從溫泉中起身了……
「月兒,你怎的過來了。」納蘭雪衣溫柔淺淺的聲音從後面傳來,或許是剛從暖泉中起身的緣故,那清冷的聲線被周圍水霧熏得微有幾分沙啞。
只是須臾時間,納蘭雪衣已披上了外衫,不似平日一絲不苟的工整無瑕,微有一分倉促凌亂,卻反襯出點慵懶之美,墨發也還濕漉漉的,披散在他肩頭。
與他平日淡漠無痕禁慾系的氣質,真的是大相逕庭。
這世上恐怕誰都沒有見過納蘭雪衣的此等模樣,再配上他溫柔下來的嗓音,整個暖室都好像流淌著春光,凌兮月忽然就覺得臉頰燒得更厲害了,恨不得腳底抹油,撒腿就跑。
不過對方都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她也別那麼誇張明顯,倒顯得有什麼一般,凌兮月卻沒絲毫沒想過,他們之間有什麼才該是正常情況。
於是凌兮月也抬眸對過去,但那表情還是有幾分不自然的尷尬,「我來找你啊。」
不是他自己說的,無聊等不了的話,可以跟著過來嗎?
誰想會撞到這麼窘的一幕啊!
納蘭雪衣微怔了下。
月兒來找他?她專程過來找他的嗎?
若是凌兮月再仔細一點點,便可以看出,納蘭雪衣哪有什麼泰然自若,他那絕世容顏的雪白肌膚上,還浮著淺淺的,微不可見的緋色流光。
而這一抹流光,可不是被那暖泉池子熏出來的。
納蘭雪衣是天生的雪族之脈,又服食過至寒之物霜雪靈芝,他只要離開溫泉池子,渾身的溫度便可以驟然凝固成冰,哪會再見什麼暖光,只是凌兮月沒有那心去仔細體會。
納蘭雪衣也是沒想到,他走時,只是隨意一說而已,根本就沒想過,凌兮月會真主動來找他,這些日子裡,在他覺得,她大概是躲他都還來不及。
故而,此時他有些意外。
看著眼前少女,納蘭雪衣笑了,眼神暖暖的,眼底深處還藏著一抹歡喜流光,靜靜流淌,卻瞧得凌兮月越發有些不自在。
她剛說什麼了,雪衣好像挺開心的。
「我,我這個……」凌兮月輕咳一聲,避開納蘭雪衣的眼神,不著痕跡扯開話題道,化解空氣中的淡淡尷尬,「極北雪域果真是一片寶坻,這外面整條冰谷的藥材,都是你種的嗎?」
納蘭雪衣輕理衣袖,緩步走過去,嗓音清潤,「倒不是,此地千萬年以來,便是雪族寶材根基最多的一片地域,地底陽火與地面冰魄在此匯聚,尤為適合孕育各種靈寶,我只是將之規整,培育出了更多。」
凌兮月點點頭。
其實這就是地熱湧上來,化了冰層,形成的溫泉,和上層的風雪匯聚,構成的一片冰火交織的極地,也就是這樣的極地,才能孕育出極品天材地寶。
這天然成形的溫泉之中,含著硫等不少微量元素,經常泡上一泡,活絡經脈,不管是對練武之人,還是普通常人,都有極大的好處,可謂不可多得的極品聖地。
「你體質極寒,確實需要多泡一泡這暖泉。」凌兮月想著,便順口一句。
雪衣的體質太過特殊,又服了霜雪靈芝,體內的寒氣若長久不能排出,會讓他血脈霜結,所以對於他來說,這種溫泉可以稱得上是續命的東西了。
只是剛說完,凌兮月又覺似乎有哪裡不妥,她是個傻的嗎?怎麼又將話題給繞回來了,於是趕緊補充一句,「我是說,這暖泉不管是對你練功還是身體都有好處,你多泡泡。」
這不是一個意思嗎?
我的天,她大概是腦子被驢給踢了吧。
凌兮月暗自閉了閉眼,這次是真將自己舌頭給咬了,她都在說什麼啊!
怎麼說的好像在催他繼續,她繼續在旁觀賞一樣,發現自己越抹越黑,凌兮月乾脆閉嘴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