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勸道,「九王爺一向敬重殿下,兄弟感情深厚,九王爺也定會自願退位,殿下是眾望所歸,朝中也沒有任何阻力,不管誰當了皇帝,你們都是蕭太后的親生兒子,太后依舊是太后,並未任何不妥。」
殿下分明是記掛著西瀾朝堂的啊!
可是為何,為何殿下就是不肯隨他們回去呢?
魏老不死心,像是破釜沉舟一般,直接戳破澹臺雲朗的偽裝,「如果殿下真的不關心西瀾,那為何這一次,又要插手制衡龍翔皇帝,為何又要召老臣等前來會面?」
澹臺雲朗身形微震,眸色瞬間複雜。
沒錯,這一次摘星樓事件,便出自澹臺雲朗的手筆!
如今西瀾的形勢,在龍翔和天臨兩大巨頭勢力的夾擊下,岌岌可危,西瀾需要時間修養。
澹臺雲朗雖有徹底徹底退隱之心,但眼睜睜看著西瀾王朝落得如此處境,終究是不忍。
不為別的,就算為了他父皇,他也不忍再袖手旁觀下去。
知曉麒麟玉符對於雪族和皇甫家族意味著什麼,包括西陵墨謙在打什麼算盤,於是澹臺雲朗放出麒麟玉符的蛛絲馬跡,招來八方勢力。
西陵墨謙,雪族,鬼族!
天臨朝廷雖然沒有來人,但蕭九君等人也差不多能代表天臨的巨頭勢力。
澹臺雲朗為的,就是惹來他們爭奪,最好是諸方勢力大開殺戒,徹底撕破臉皮。
有雪族和皇甫家族制衡龍翔,或諸方勢力大亂,西瀾便可以在這渾水中得以喘息,養精蓄銳,再謀他法。
不出手則以,這一手山,就是如此大手筆,澹臺雲朗的謀略和格局,確實不是如今高坐西瀾皇帝寶座的那位可比。
但都是玩弄權術,陰謀的高手,西陵墨謙也不蠢,出手之後,他便敏銳地嗅到了殺機,所以果斷地選擇了撤退,並未與三族徹底展開爭奪。
西陵墨謙能走到這個位置,也不是浪得虛名。
高手過招,靠的就是敏銳的洞察力,一個不慎可能就是滿盤皆輸。
摘星樓的好戲,雖然沒有達到澹臺雲朗預期的效果,但能鬧出一場風波,也已足夠。
至少這各方勢力都有事情干,都相互猜疑忌憚著,無瑕再去關注西瀾。
澹臺雲朗輕嘆著,將一切苦澀都咽下腹中,不再去想。
他上前一步,伸手將眼前的老者扶起來,「魏老,就當是用您從小教導我的情分,雲朗求你,好好輔佐澤弟,也不要再和母后作對,不要再斗下去了,回去之後,示意下去,就說是我的意思,這一次之後,我也不會再見其他人,您是三朝元老,也父皇的左膀右臂,我相信你會有辦法說服大家。」
這也是他現在還站在這裡的原因之一,無論如何,西瀾朝堂分離崩析,都是他不願看見的。
「殿下……」魏老還想再說什麼,卻被澹臺雲朗搖頭,再一次打斷。
「去吧。」澹臺雲朗最後看了大家一眼,轉身,舉步離開。
一步步,都走得沉重無比。
「殿下啊!」
身後的呼喚,一聲聲。
卻終究還是沒能喚回澹臺雲朗的一個側目。
他能為西瀾做的,都做了,往後,三朝生死各安天命。
另外一邊,納蘭雪衣被人潮衝散之後,再抬眼時,已不見了凌兮月的蹤影。
放眼看出去,眼前燈火璀璨,儼然是一片人潮大海,黑壓壓的一片人頭攢動。
在這張燈結彩的喜慶環境中,披著火紅披風的人本就不惹眼,更何況凌兮月那女子的嬌小身段,怕是直接就被淹沒了。
「兮月?」納蘭雪衣環顧周圍。
四處都是男男女女歡笑的靡靡之音,還有孩童打鬧嬉戲,唱戲雜耍各種熱鬧聲音,納蘭雪衣那點嗓音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而且,不知不覺間,他已被人潮帶出了很遠。
納蘭雪衣修眉輕蹙了蹙,縱身一躍,輕踏於旁邊高樓的圍欄之上,垂眸看下去。
背後月輪清輝微微,將他周圍映出一圈淡淡的銀色光暈,宛若月下仙人。
「哇,快看,神仙!」
有人看見,指著那處興奮高呼。
越來越多的眼神匯聚上去,特別是女子,瞧見那踏月而立,墨發飄飄的男子後,連呼吸都忘了。
可納蘭雪衣依舊是一張霜鍍過的淡漠容顏,對周圍的躁動並不在乎,也不甚關注,但一眼掃下去,並未見到凌兮月的身影,這讓他眉宇之間染上了些許焦灼之色。
如此場景,似曾相識。
不過上一次,他是旁觀者,而這一次,他是局中人。
凌兮月沒找到,倒被蘇北一眼看見了自家公子,哎呀一聲,「公子!」
這小子在人群中穿梭,本都快被擠癟了,周圍忽然躁動起來,差點沒把他那小身板兒給掀飛,憤憤瞪向那引起騷動的人,卻不想是自家公子。
納蘭雪衣掃眼下去,自然也看見了在那又蹦又跳的蘇北。
他輕一拂袖,飛身落下去。
蘇北那清秀面頰不知是因為見到自家公子興奮,還是剛玩兒得太過開心,此時緋紅一片,左右手,包括脖子,也都被各式各樣的包裹掛滿。
他撥開人群,一陣風似的衝到納蘭雪衣身邊,「公子,你怎麼會在這裡!」
稀奇啊,真是稀奇,公子居然會在今天這個日子出門!
公子不是最討厭這種熱鬧環境了嗎?
納蘭雪衣仿若未聞,神色清冷如常,只道,「可有看見兮月。」
一聽這話,蘇北瞬間明白過來。
他就說嘛,原來是和月姑娘一起啊!
不過他也剛被擠到這邊來,就看見公子了,沒見著旁的。
於是蘇北搖搖頭,還左右環顧了一圈,因為周圍實在吵鬧,他還提高了嗓音,「沒看見啊,我和小十他們也走散了,今天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這人山人海的,走散了再正常不過。
納蘭雪衣輕垂下眼帘,精緻濃密的睫毛,被周圍燈火沾染,在男人眼瞼下映出淺淺暗影。
總覺得心上不踏實,剛剛的人潮來得太突然了,沒有任何徵兆。
仿佛有人特意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