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皇甫皓楓看向女兒。
這時,皇甫雲毅看了一眼凌兮月。
凌兮月輕捏了一下父親的手,只淡笑了笑。
皇甫皓楓垂眸,暗瞟了一眼凌兮月的手,暗眸微閃,似乎明白過來。
他笑了笑,還未開口,旁邊的大祭司鬍子抖抖,銀袍長袖一揮,「這丫頭要去,就讓她去吧。」一邊轉頭吩咐旁邊的衛霖,「此事就全權交由小姐,你在旁守著。」
從這種種跡象看來,淺語對兮月這丫頭的嫉恨頗深,他們即便費盡口舌,淺語鑽了牛角尖,怕也是半點不會多說,只有兮月過去才能讓她情緒波動,便於審問。
「卑職遵命!」衛霖抱拳。
大祭司哼哼一聲,「再出點差池簍子,本座拿你是問!」
說完,他銀袍長袖一掃單手背負在後,手杵星輝權杖快步離開。
皇甫雲毅又看了一眼凌兮月,眸光深深晦暗,老眼之中匯過些許不滿,但此時,他也不便多說什麼,輕瞥了她一眼,便隨大祭司身後,和其他族老一起離開大殿。
「爹爹,你也快回去吧,不早了。」凌兮月耳廓動了動,聽得外面雷鳴炸響的動靜。
皇甫皓楓拍了拍女兒的肩膀,「好。」
一直沒多言的納蘭雪衣,此時踱至凌兮月身前,清潤嗓音在那雷鳴滾滾的下淡而清晰,「兮月,這兩日你好好休息,過兩日我便來給你施針,你的眼睛很快就會恢復的。」
「好。」凌兮月點頭。
交代了幾句之後,納蘭雪衣和皇甫皓楓一起離開。
很快,殿中的屍體也被抬走,周遭又恢復了原本的寂靜,只是空氣中,還殘留著淡淡的血腥氣息,若有似無,提醒著剛剛發生的一切。
凌兮月在旁邊的大椅上緩緩坐下,那沒有焦距的眼神之中,略微有些茫然。
其實,她一點都不想恢復視力,她看不見,在黑暗中,還可以欺騙一下自己,但若她能看見,能清清楚楚的看見這個世界,卻見不到心愛字人,那該是怎樣的絕望。
一個沒有北辰琰的世界,她見或不見,有何區別?
只是,為了見到心愛之人醒來,她必須讓自己先面對這個沒有他的世界!
這是支撐著她的最重要,也是唯一的信念。
凌兮月緩緩轉頭「看」向外面,那毫無焦距的眸中,卻好似透出了無比銳利的光芒,穿過那無窮無盡的黑夜,綿延向遠方,直至那極北盡頭的凜寒之地。
黑夜肆虐,鋪天蓋地。
前半夜電閃雷鳴,狂風大作,海上墨雲重重。
這後半夜,暴雨傾盆如約而至,天穹似被捅了一個窟窿般,九天銀河傾倒,暴雨連珠不斷傾斜而下,似將要這片王城之中的血跡沖刷一淨。
皇甫淺語被打下海獄,而且是十八層水牢!
這海獄,顧名思義,都知絕對不是什麼好地方,猶如苦寒陰冷之的地獄,讓人望而生畏,是皇甫家族關押重犯之地,比如鬼族犯人,又比如皇甫淺語這樣的叛族之黨。
十八層的水牢,更是條件最為惡劣的區域。
潮濕,陰暗,蛇蟲無數,處於地底深處,低於海平面數百米的位置,有海水不停地從周圍石壁上低落,在地面匯聚,處處都透著腐朽的氣息。
實在難以想像,在仙境一般的南嶼,王島,會存在著如此一方黑暗之地。
皇甫淺語被丟進水牢的第一秒,就直接崩潰了,「不!」她眸光猩紅看了圈周圍,爬起來,一步沖至牢門邊,瘋狂捶打嘶吼,「放我出去,快放本小姐出去!」
不要,她不要待在這個鬼地方!
皇甫淺語生來就站在雲端,她可以忍受其他,但唯獨無法忍受如此骯髒黑暗的環境。
潮濕的空氣中,瀰漫著血腥和腐朽的氣息,冰冷刺骨的海水,淹至她小腿肚處,猶如無數銀針穿刺著她的皮膚,那被濺到的傷口處,更是撕裂般劇痛。
他們真的就這樣拋棄她了嗎,要將她打入十八層地獄?
「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內心的恐慌加上身上的痛楚,一下突破了皇甫淺語的強裝鎮定的心防,發了瘋似地拍打牢門,聲嘶力竭,「誰敢關我,我是皇甫家的大小姐,你們誰敢關我,等本小姐出去了,讓你們好看!」
只是周圍黑漆漆的,好像整個世界都剩下她一個人了般,那將她丟進來的守衛,也遠遠走開了,石像般站在幽道盡頭,猶如看守地獄之門的羅剎。
任由皇甫淺語如何哭鬧,他們都無動於衷。
「大祭司,王上,我錯了,淺語知道錯了!」皇甫淺語飛速掃視黑暗幽寂的周圍,美眸之中顫抖著恐慌,「爺爺救我,我不要待在這個地方!」
皇甫淺語身嬌體貴,一向養尊處優,先前她即便是犯錯,那也最多就是在自己的寢殿,罰一罰禁閉,都是雷聲大雨點小,哪被這樣動過真格?
這一次,她是真的慌了。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鬼厲般的哭喊,被吞噬在暴雨驚雷之中。
直到第二天清晨,雷雲才漸漸散去,海上重新恢復了寧靜。
朝陽從地平線上一躍而起,霞光蒸蒸染紅了天跡,好像昨夜的暴風雨只是一場幻覺。
凌雲峰,小閣樓。
天穹碧洗,海浪嘩嘩夾雜著鳥鳴。
和往常一般,納蘭雪衣迎著朝陽,在崖邊的亭中靜坐冥想,墨發隨風輕舞,一襲雪衣不染纖毫塵埃,清冷絕美的面頰被晨曦柔和了幾分,泛出淡淡暖光。
那是怎樣一副仙人之姿,讓人看一眼便覺自慚形穢。
只是,這幅寂靜絕美的畫面,被突然而來的匆匆腳步聲打破。
納蘭雪衣靜坐在那,濃密睫毛輕蓋,合著眼,沉寂氣息並未因此而亂,直到蘇北猛地竄至他眼前,火急火燎一句,「公子,出事了!」
說話間,還喘著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