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啟唇淡淡一聲,「沒事,我習慣了。」
最壞的結果,就是去陪琰,她就不用每日都承受這生不如死的煎熬了,或生或死對於她來說,真的沒什麼,只是,會對不起爹爹和外公。
凌兮月僵坐在海灘邊,雙手緩緩抱上膝蓋,只木訥地回應了聲,便迎著海風發呆。
知曉凌兮月的性子,知道說再說也是白費功夫,納蘭雪衣也沒再多勸,他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陪在她身邊,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再說。
她「看」著遠方,他看著她。
兮月,為什麼不回頭看看,哪怕是一眼。
不知過了多久,天邊最後一抹霞光,都沉下了海岸線,濕冷的涼風陣陣席來。
「小姐,納蘭少主!」衛霖和一群護衛的喊叫聲響起,心月狐島這邊的整個海岸線,都被火把照亮。
納蘭雪衣起身,拂手輕掃去袖上白沙,月光清輝之下,恢復了淡漠寂靜的往常模樣,「兮月,這裡涼,回去吧,再不回去楓王該擔心你了。」
「走吧。」凌兮月起身。
瞧見遠遠過來的兩道身影,衛霖眸光一瞪,高舉起手中火把,「小姐,納蘭少主!」
海岸線上的「火龍」循序匯聚了過來,無數火把將兩人圍住,衛霖第一個衝到兩人身前,臉上驚懼未散,「小姐,納蘭少主,你們沒事吧?」
真是嚇死他了,這來一次,他估計得少活幾年!
「沒事,不必大驚小怪,只是尋常訓練而已。」凌兮月開口安慰一句。
本來是想安慰衛霖,卻不想這話一入耳,反倒將他又嚇得猛一個激靈,「什,什麼叫尋常訓練?」
老天爺,小姐這莫不是在玩兒他!
飛天遁地的折騰也就罷了,還包括這種自殺式的嗎?
原本以為從護衛王城,轉來保護小姐,是個清閒差事,說句不大尊敬的話,他當時還覺得有些大材小用,如今看來,這比負責整個王城安危,都難多了啊。
這還叫大驚小怪?
這還小怪?他這把老骨頭,是真跟不上。
衛霖邁開的步子扯了一下……這麼大的事,不讓他告訴王上,這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他如何承擔的起啊?
「是……」衛霖回答的極為勉強。
心裡:小姐你還知道,這會讓人擔心啊?
不,不是擔心,他剛才是差點給嚇傻過去,可不能再這樣嚇他了!
事實證明,衛霖真的是太天真了,這不是結束,才僅僅只是開始而已,隨著自己狀態的迴轉,凌兮月的後續訓練強度,是一步步增強。
凌兮月在一眾護衛驚惶未定,小心翼翼的簇擁下離開。
這邊海岸線上的火把,也漸漸消散,直至一片漆黑,只余海浪嘩嘩的聲音綿延不斷。
原本納蘭雪衣已經煉好了藥,準備給凌兮月疏散眼前餘留的淤血,這一下,他手指手受了傷,沒辦法施針,旁人,就是皇甫家族中最擅醫術的三尊者,也都沒有納蘭雪衣的步針能力,就只能暫時緩了下來。
他也必須保證好自己的狀態,再給凌兮月治療。
那是凌兮月,不是旁人,不容有失。
這一恍,便又是小半個月過去。
眼睛沒恢復,卻並未耽誤凌兮月的訓練,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反而促進了她的訓練,在目不能視的情況下,她的聽覺,嗅覺,味覺,觸覺,其餘四感更為敏感,更能專注於感知。
對於一個殺手來說,行走在黑暗之中,有時候視覺往往並不那麼重要。
或許,這就是所謂有得必有失,有所失,也必定有所得,主要看自己如何去對待。
皇甫皓楓見了幾次,思量下,便將凌琅帶在身邊親自教導,並將一些皇甫家族的內功心法,都教授給他。
凌琅根骨奇佳,再加上有良師指導,功力也是日漸精進,為了以後更好的保護姐姐,再苦再累他都咬牙抗住,一聲不吭,小小年紀有這等耐力和決心,讓皇甫皓楓也很是欣賞。
總之一句話,自己女兒的眼光真不錯!
另外一邊,蘭院峰,從竹心被責一百重棍之後,這些日子倒是風平浪靜,連皇甫淺語都收斂了氣焰。
不知是真心悔過,還是學聰明了,皇甫淺語終於意識到,這次大家是來真的,為了能早日出去,也學會了收斂,至少做好了表面樣子,和以往的不以為意相比,瞧著倒真像在虔誠悔過。
皇甫淺語倚坐在窗邊,正看著遠方蔚海發呆,若不知她陰暗心思的,但瞧這畫面,倒是極為美麗。
她原本只是受了三十鞭,皮肉之傷,沒動筋骨,大半個月的時間也是完全養好了。
這時侍女匆忙進來,打斷了皇甫淺語的思緒,惹得她不快皺眉,「怎麼了?」
那侍女臉色難看,「大小姐,竹心姐姐她,她……」
皇甫淺語臉色微變了變,起身。
偏房,臥榻之上的女子雙眸緊合,原本清秀的面上此時一片死灰,青紫交錯,明顯沒了生機,周圍的幾個侍女面色蒼白,還有人忍不住在小聲抽泣。
「竹心?」皇甫淺語走過去,搖了搖那冰涼的身軀,轉身朝身邊的人大吼,「愣著幹什麼,救人啊!」
平靜了這麼些天,蘭院峰中再度響起了皇甫淺語的厲喝聲。
眾宮侍跪地,戰戰兢兢。
大尊者執法是真嚴厲,雖免了死罪,但活罪也不是那麼好逃的。
竹心受了一百重棍之後,整個人就只剩一口氣在,但大尊者卻命人不准給她療傷,否則一併同罪處置,竹心若能挺過去,就饒她一命,若挺不過去,那也是她自己的造化。
皇甫淺語將她的參湯偷偷給了竹心,才勉強吊著她一口氣,但這一口氣撐到現在,終究還是沒挺過去……
「小姐,竹心姐姐她,她已經……」侍女一句話還未說完,便被皇甫淺語一記冷眼過去,「住口!」
她眸光轉回到竹心那死灰的慘澹面容上,瞳孔狠狠瞪大,逐漸猩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