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艙內的空氣,又有一瞬間的寧靜。
納蘭雪衣眸光靜靜,對著凌兮月看過來的眸光,寂靜無波,瞧不出任何別的痕跡。
說完,不待納蘭雪衣回應,凌兮月蹙起眉梢。
她缺心眼兒一般,移開眸光垂下,眨眨眼,又自顧自喃喃一句,「還有,你提及數次的皇甫家王座,楓王,難道說,也是因為名中有一個楓字?」
不過,她很快便打消了,這個本來就隨便一想的猜測。
凌兮月支起手來,撐著下巴,眸光望向窗外浪潮嘩嘩的海面,墨黑天穹下,無名的遠方,「作為皇甫家的當家人,他肯定是姓皇甫的吧……」
納蘭雪衣眸光淺淺,依舊沉默。
臉上,是一貫的冷寂漠然,瞧不出什麼變化。
只能說,不怪凌兮月太缺心眼兒,只能道,納蘭雪衣的情緒太不明顯,一切心思,都能掩在那一層冰雪般的外殼下,泰山崩於眼前,都能面不改色。
察言觀色這個詞對於他來說,幾乎屬於不存在,無效。
都已經問到這裡了,反正也沒事可以打發無聊時光,凌兮月還是繼續到底,只是再抬眸的時候,便是純屬好奇了,「他叫什麼名字啊,單名楓?」
畢竟要到南嶼去,還是多了解一點的好。
納蘭雪衣一笑,抬眸對上少女亮若星辰的眸子,他眸光之中似有無奈。
抬手,品一口清茶,他櫻唇淡啟,徐徐道之,「太皓,天也,楓者,為地,皇甫皓楓。」
「皇,甫,皓,楓。」凌兮月喃喃著這幾個字。
卻不知為何,念叨的同時,她心中慢慢的,升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來,有什麼東西,絲絲縷縷纏繞心頭,但最後也只能感慨一聲,「好名字。」
那種異樣的感覺,抓不住。
納蘭雪衣隨之一笑,不置可否。
凌兮月側靠在窗欞邊,手捏著熱氣縈繞的白玉瓷杯,有一下沒一下的轉悠,微鹹的海風帶著點點水霧,扑打在她秀美絕色的俏臉之上。
她那天坑的老爹,到底什麼時候,才肯冒個頭?
清輝月輪高掛,繁星點點。
浪潮滾滾的海面,此時鋪上一層淡淡的銀輝,多了一分平和感,沒有那麼黑寂嚇人。
納蘭雪衣眼神移回對面少女身上,斂了斂眸中幽靜色彩,淡淡一笑,拂袖起身,「時辰不早了,你休息吧,有什麼需要的,門外一直都有人候著。」
嗓音一頓,又補充句,「當然,也可以直接找我。」
「好。」凌兮月跟著起身相送,一邊笑著指了指桌面,「還是謝謝你的好茶。」
納蘭雪衣笑一聲,不得不又多說一句,「此茶不可多飲,寒涼屬性頗重,對於修煉內功之人,它是上佳的輔助良藥,但對於功力較淺的人,特別是女子,淺酌。」
這冰玉花茶,有凝神靜氣的奇效。
對於修煉內功的人來說,最怕的就是心煩氣躁,容易走火入魔。
這也是為何皇甫家的當家人,最愛此茶的原因之一,它還是練功的神級輔助之物。
凌兮月看茶壺一眼,隨口道句,「我沒修煉內功,所以不能多喝,這玩意兒還傷身的麼?」
看來,她什麼時候,還是練一練內功的好,否則連這樣的好東西,都不能盡情享受。
只是她習慣了自己的那一套,有些東西,就是不喜歡改變。
納蘭雪衣卻搖了搖頭,笑意不明。
「嗯?」凌兮月疑惑。
納蘭雪衣道,「我是怕你喝多,今晚睡不著覺。」
凌兮月:「……」
愣了兩秒鐘後,她「噗嗤」一聲笑開,「我真該重新認識你一下。」
她樂笑著看著納蘭雪衣,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來形容。
這男人大部分的時間,看著是一副清心寡欲,冷寂漠然的樣子,但接觸深了,卻總能時不時的,露出截然相反的另外一面,可以說還有點小腹黑。
仔細想想,也是哈。
這茶凝神靜氣,冰火交織,換個說法,那就是超級提神,現在她整個人都感覺毛孔大開,神清氣爽。
再多喝一點,她今晚怕是真的不用睡了。
納蘭雪衣瞧著少女臉上的燦爛笑意,嘴角微揚了揚。
卻一個字也沒再多說,轉身出了房門。
身影寂寂,冷似月下仙。
「喂,謝了!」在那一抹飄然似仙的身影,即將消失在船艙轉角處的時候,凌兮月嗓音微高了幾分。
這一次,出發自內心的,道一聲感謝。
那抹背影頓住。
但也只是微停了一下,便再度提步而起。
「好好休息。」男人留下淡淡的幾個字,便消失在轉角處。
凌兮月知道,納蘭雪衣是看出來了,她之前的情緒很是不好,心裡記掛著北辰琰的情況,心情甚至於有些陰鬱,所以他才帶著好茶,過來和她聊聊,總比她一個人憋著的好。
這個男人看似冷漠,實則極為體貼。
別人的感受如何,也不管旁人如何評價,凌兮月不知道,但至少對於她來說,經過這一晚的了解,現在的納蘭雪衣於她,不僅僅是一個點頭之交,而是一個值得真心相待的朋友。
至於其他,暫且不談。
直覺也告訴她,納蘭雪衣對她有所隱瞞,好像還與她有關。
但這些,都是在可以接受範圍內的,誰的心裡都允許有秘密存在,就是愛人之間,都需要有自己的空間,更別說對朋友,不能太過苛刻,要求所有坦白。
心思飄忽想著,凌兮月慢悠悠的關上門。
最後還不忘又強調一次,「上好的大白菜啊,讓豬給拱了!」
只是不知道,後來,凌兮月會不會後悔,這個時候自己三番兩次,指著「那一頭豬」罵?
她嘖嘖著踱回來,繼續嘀咕,一點不帶私人恩怨的,在那搖頭晃腦,「皇甫淺語這上輩子,也不知道是積了什麼德,才有這樣的好福氣。」
作為朋友來說,她真心覺得,納蘭雪衣虧大了。
不過,還是那句話,他自己樂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