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憐一事,慕容銘黎並沒有瞞著慕容朝歌。
雖然很不想讓朝歌接觸這些朝堂陰晦之事,但身為北夷的公主,被穆將軍視為眼中釘的公主,她不能總是個孩子,不管多麼自己多麼不情願,都得讓她長大。
慕容朝歌聽罷,一言未發,獨自回了營帳。
少女揉著白狼頭頂上的軟毛,鬱郁於心:「白狼啊白狼,我以前總是聽人說,戰爭刀槍無眼,最是兇險,今天才知道,原來比起戰場,更兇險的是王城。」
「穆將軍狼子野心,一心想取我父王而代之,天臨又將與我北夷開戰,我北夷真是內憂外患,岌岌可危啊!」
白狼抬臉,蹭了蹭少女的臉頰,冰藍色的眼睛裡,浮起一片人性化的溫柔。
「嗚嗚……」喉嚨中溢出低低的嗚嗚聲,仿佛安慰。
少女終於笑了起來。
畢竟是鮮花一般的年紀,哪怕有憂愁,也會很快被熱血衝散。
她拿起彎刀,輕彈著那霜刃,灼灼鳳眸明亮而堅定:「我是父王的女兒,草原的兒女,蒼穹的幼鷹,不管處境多麼艱險都能尋出一條生路來,保護父王和皇兄的,我一定能想到化解危機的辦法,你說對嗎,白狼……」
沒有得到白狼的回應,但就在這時候,一個讚賞的聲音突然響起,回應一句:「公主好志氣!」
白狼猛然站起來,護在慕容朝歌身前,朝忽然出現的人兇惡齜牙。
「什麼人!」慕容朝歌也大吃一驚,緊握彎刀,戒備地看向鑽進自己帳篷中的人。
「我天臨,願意助公主一臂之力。」祁連拱手,舉止有禮有貌。
男人面上塗得黝黑,本就身得魁梧高大的他,瞧著和草原人,倒也別無二樣。
只是那禮儀,明顯不是北夷中人。
祁連是頂替戰雪瀾混進北夷人中偵察敵情的,早就對這位草原明珠好奇不已,更是沒想到,剛一來,就看了這麼一齣好戲。
「你是天臨人,混進本公主帳中意欲何為?」一聽是敵國探子,慕容朝歌眸中戒備更甚。
此夜月光明亮,白晃晃的月光灑在少女臉上,給那嬌艷如花的容顏,復上了一層冷銳肅殺,「說,立刻交代,否則,本公主這就叫人來!」
祁連忙道:「公主莫怕,我家小侯爺說了,戰火一起,最苦的是兩國百姓。我們小侯爺奉旨平定邊患,殺敵千萬,血流十里是平定,不戰而退敵三舍也是平定!」
祁連打量著眼前的紅衣少女,心上暗贊。
真不愧是草原明珠,這容貌一點兒也不比自家小侯爺遜色……
要是和談成功,兩國聯姻,讓自家小侯爺把這小公主娶回去,他就再也不用聽戰侯嘮叨了,哎呀,這是個頂好主意啊,他瞧著這小丫頭可行的。
「就憑那個戰雲揚?他能做得了你們天臨皇朝的主?」慕容朝歌雖然不甚通政事,卻也知道敵人口中的好話,不能輕信,眼前之人更不能輕信!
就連他是不是天臨的人,都還有待商榷……
少女的口氣明顯懷疑,嗓音還帶有稚嫩,卻盡顯銳利,仿佛嚴刑逼供的架勢:「就算能,他一個天臨人,打算怎麼幫我們北夷清理門戶?」
「公主沒有馬上召喚侍衛,看來對在下的話,也是信任一二的。」祁連賊兮兮一笑道,「既然如此,還請公主把在下的誠意轉呈你們大皇子,公主的問題,可以讓大皇子跟我們小侯爺細談!」
帳外有腳步聲傳來,似是巡防侍衛過來了。
「公主先與大皇子商議,在下也回去先行稟告將軍,先行告辭。」祁連不敢久留,一轉身便鑽出了帳篷,連同幾條暗影,一起融入夜色中。
慕容朝歌緩緩鬆開握著彎刀的手,輕叩霜刃,低語:「和談麼……」
王城,營帳連片。
風吹草低,在墨空下現出朵朵浪花來。
「阿爹,您為什麼不顧兒子的心意,派人暗算公主!」穆勝明闖進穆將軍的帳篷,氣急敗壞地質問。
「公主,公主,你眼裡就只有那個姓慕容的女人!」穆將軍大怒,拍案而起,「混帳東西,你還記不記得,你姓穆,你是我慕家的兒子!就為了一個女人,你竟如此質問你的父親!」
穆將軍忍無可忍,「還有,誰告訴你我派人暗算慕容朝歌了?」
「公主是兒子的未婚妻,兒子為什麼不能放在心上?」穆勝明失望地看著穆將軍,大聲道,「反而是阿爹你,是不是該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有失為臣之道?」
穆勝明一把將案上擺件全給揮落在地,「就在剛才,大皇子把溫憐送回來了,那毒婦什麼都招了!兒子只要慕容朝歌,死也不娶天臨皇朝的女人!」
父親為何如此狠毒?
那可是他心尖上的人啊!
「你——」穆將軍氣得渾身發抖,「你你你!」
他指著穆勝明,手指也不斷輕顫:「孽障!你知不知道,咱們穆家和慕容家已經勢不兩立了,不是他們慕容家亡,就是咱們慕家滅。你一心向著慕容朝歌,是要把我穆家上下,把你爹我,全都送上死路嗎?」
說著,他眼神示意身邊的兩個心腹,出去將外面看嚴。
穆勝明不由氣弱:「陛下和朝歌又沒派人暗算過爹,只要咱們恪守本分,陛下豈會對我們家動手?」
他什麼都可以由得父親,但卻見不得他動公主。
穆將軍被氣了個仰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罵:「幼稚,無知,蠢材,本將軍一生縱橫,怎麼會生了你這麼個蠢物?你的腦子全裝那死丫頭去了!」
「你怎麼知道陛下沒對下過手?就算當今陛下仁厚,容得下慕家,等陛下百年之後,他慕容銘黎他也容得下嗎?」
「穆勝明,我告訴你,咱們穆家,早就沒有退路了,你若是不想連累全家跟你一起死,就給我忘了那個姓慕容的女人,乖乖等著迎娶天臨皇朝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