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落地,高臨君瞳孔如山頂處邊的即將滾落的巨石般輕輕顫了顫。
「對咯,我們這些所謂的真人。
也不過只是比普通人多了些來自神明的能力。
有些能力是大家都會的,有些能力卻只有自己擁有。
至於這些能力怎麼來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恭喜你,開發出了自己的第一個天賦能力。
這個天賦名為心眼。
心眼一開,可窺破眾生命運,何時出生,何時發財,何時成家,何時壽終。
通通逃不過你的眼睛。」
陳安生微微一笑,高臨君這小子果然不簡單。
尋常人開心眼,起碼也需兩三年,可他只聽了自己一段話便尋找了真諦。
看來他打破他父親的命絕之地,並非偶然!
「窺破他人命運?」
高臨君強壓心中的興奮,猛地向窗外探出頭去。
所有人的的腦袋與四肢都長出了一條血紅色的線,那條線和天幕高高連著。
「看到他們身上那些紅線了嗎?
那叫做命運線。
那是神明給他們安排的命運。
他們終其一生,都如一具傀儡般,無法逃脫命運的安排。
而這人一生的信息,都被記在了那根紅線上。
你只要走近看看,便能將他們的命運盡收眼底。」
陳安生見高臨君面露疑色,便對著他耐心解釋起來。
「沒有人可以擺脫命運的安排。
除了我們這種人。
我們這種。
真人。」
陳安生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又指了指高臨君的腦袋。
高臨君順著陳安生的手指看去,果然如他所說,陳安生的頭上並未有那紅線。
可自己的頭上卻是長著一條又一條。
「為何,為何,我有這條條紅線。
難不成,我的命運也是被安排好的?
我這命運線,能像你一樣消失嗎?」
高臨君試探著將手向自己的頭上摸去,可那紅線卻如有靈性般輕輕避開。
似是夏日裡微風吹拂過的晾衣架般,輕輕晃了晃。
「嘿嘿。
這就要看你怎麼選了。
你還記得我以前說過什麼嗎?
我說你八字火旺成勢,為炎上格。
前半生走了步差運,過的苦些。
可你的好日子馬上要來啦。
過了今年,就是你換大運的日子。
這步大運可是好哦,大富大貴,黃紫貴人。
這命運線,我自有辦法弄掉,普通人的命運線斷了,當場便死了。
可你我這種真人不會。
只會不再受神明控制。
成為一個真正自由的人。
可自由,是有代價的。
苦難和幸福,都是自由的一部分,誰也無法預料以後會發生什麼。
高臨君,我問你,你是要馬上到來的榮華富貴,還是要一場虛無縹緲的自由。」
陳安生頷首轉向高臨君,兩隻空洞的眼睛如黑洞般,要將面前少年的想法吃干抹淨。
高臨君低頭沉思片刻,緩緩抬起頭來,堅定道;
「我都不要。」
「那你要什麼?」
瞎子皺了皺眉頭,這話什麼意思。
「榮華富貴像是被神明施捨,我不要。
你所說的自由,像是從神明手中逃出的逃犯,我不要。
我的名字是我爸取的。
他沒什麼文化,只是知道君臨天下這個詞好,寓意好,霸氣嘛。
便取名給我叫君臨。
所以我不能辜負他給我取的名字。
我要像我的名字那樣堂堂正正的,大勝而歸!」
「你......到底想要什麼.....」
陳安生本就不傻,他早已聽出少年的言外之意,只是他不敢確定。
「欲與天公試比高。」
高臨君只言語了七個字,卻將陳安生的心神都嚇的顫了兩顫。
「高臨君,你可知我們這些人的一言一語,那些神明都聽得見?
平時發發牢騷,罵罵街可以。
哪怕你改了你爸爸的命絕之地,他們也可能睜一隻閉一隻眼。
畢竟這三年來,是他們出了差錯。
可這句話,就相當於和他們宣戰了。
你若真斬了這命運線,以後的日子,可就不太平咯。」
陳安生擦了擦額上的冷汗,神色又驚又盼。
古往今來,不是沒有和高臨君一樣想法的人物。
可是他們都失敗了。
「那就打!」
高臨君抬頭看了看天,面色如平潮般毫無波瀾。
他還有什麼可以失去的呢?
因為神明的差錯而破碎的家,被篡改記憶至今還未原諒自己的媽。
就算真給了自己什麼榮華富貴,自己真的能心安理得的享受嗎?
「哈哈哈哈哈哈!
好小子,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高臨君,你可看好,銘記於心!
命運線是這樣斬斷的。
你以後若是與人動手,不必大費周章,只需與我一般!」
陳安生見高臨君面上毫無懼意,心中一抹快意油然而生。
「豎劍指!」
陳安生渾身氣勢一變,剛剛鬆散神色蕩然無存。
陣陣罡風由他指尖縫中呼嘯而出。
他大笑一聲,將自己舌尖狠狠咬下一塊。
「噗!」
舌尖的鮮血被陳安生噴灑在了他兩根蠟黃而又修長的手指上。
「天無德,地無義。
眾生命,傀儡戲。
血為劍鋒,指為劍器。
一斷爹娘恩。
二斷姻緣成。
三斷子嗣生。
四斷金銀入我門。
四斷畢,無根萍。
再出一劍。
斷那蒼生意!」
陳安生每念一句,便噴出大團大團的血霧來。
他伸出的那兩根手指,竟真如一把利劍般。
每念一句,高臨君頭上四肢的紅線便隨聲掉落大片下來。
「好了。
從此以後,你便是自由身了。
咳咳。」
陳安生咳嗽兩聲,面色猛地變得煞白。
「少用,少用。
這口訣,每用一次,壽命便少上幾年。
你自己慢慢琢磨吧。
我回家歇息幾日,有事找我便是。
我就住你隔壁。」
陳安生強打起精神,對著高臨君提醒道,他並未過多停留,便徑直走出了房門。
「知道了,我再複習複習。」
高臨君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被斬斷命運線後,自己並沒有什麼感覺。
「不疼不癢。
這樣真的能殺人?」
高臨君試著咬了咬自己的舌尖,只是牙齒稍一用力,便疼的倒吸一口涼氣。
「嘶,好疼。
日後再試,日後再試。」
「怦!」
並未給高臨君過多練習的時間,自家客廳的房門便被重重推開。
「高臨君,和我出去一趟。」
高臨君的媽媽語氣依然生硬,她還未原諒高臨君的所作所為。
「媽...又去醫院嗎?
我沒病。
咱們不要再浪費錢了好不好」
高臨君走出房門,女人毫無感情的黯淡面孔映入了他的眼中。
「你沒病?
那你的意思是,你裝了三年病?
和我們開了三年玩笑?
傷了你爸三年心。
再把他活活燒死?」
女人冷笑一聲,毫不客氣的對著自己的兒子呵斥道。
可高臨君仍是看著她,或者說,看著她頭上的那根名為命運線的血紅線條。
他似是想到了什麼,他的眼睛猛地一亮,小跑到媽媽面前嚷道:
「媽,我可以證明,我可以證明。
我能看見你們看不見的,我能看見你們的命運。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你的命運線上清清楚楚寫著。
你馬上有筆偏財,有筆大財!
媽,我說的對不對?我厲不厲害?
你可以相信我了嗎?
我能看見你們的命運。
我馬上,我馬上就會為爸爸報仇,再還我一個清白!」
高臨君如抓到了救命稻草般,在女人面前不斷的雀躍著,叫喚著。
「啪!」
可回應他的,卻只是媽媽的一個耳光。
「你怎麼知道匯邦大廈給了咱們補償?
你怎麼知道我們現在就要去簽字領這該死的補償?!
你就這麼想要嗎?!
你就這麼想要嗎!
那是你爸爸的命換來的!那是用你爸的命換來的錢!
你還有臉笑?你還有臉笑?!
我怎麼生出你這麼個東西!」
女人煞白的臉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因為過於生氣而出現的赤紅。
高臨君愣住了,他輕輕的捂著被抽痛的左臉,那雙細長的眸子不能自己的流下兩行清淚來。
「媽。
媽。
媽媽。
我不怪你。
我不怪你。
你看不見。
你看不見這些。
我和你走,我和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