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曼德拉效應

  「我輸了,我輸了,我還是沒有搶到他,我還是讓這成了他的命絕之地。

  對不起,爸,對不起

  爸!」

  高臨君的腦中傳來陣陣嗡鳴,往日裡他視如鬼怪的假人此刻卻將他死死護在懷中。

  「無論變成什麼模樣,他愛你的那顆心是不會變的。」

  瞎子的話在他耳邊環繞著,如道道雷鳴般在他腦海中翻騰著。

  「都讓一讓,都讓一讓,這是我的孩子,這是我的孩子。」

  面色蒼白的女人推開人群,將那兩道焦黑的身軀緊緊擁入懷中。

  「沒事的,沒事的,會沒事的,會好起來的,會好起來的。

  我們回家,我們回家。」

  女人摸了摸兒子黑黢黢的臉龐,她強忍著頭腦的陣陣暈眩。

  噙滿淚珠的眶微微合起,對大病初癒的兒子強擠出一個笑容。

  「媽

  咱們,沒有家了。」

  高臨君怔怔的看著自己的媽媽,他不知道要對她說些什麼。

  他犯了一個錯,一個無法挽回的錯。

  「女士,我理解您的心情,您的丈夫很偉大。

  這樣,他的遺體不如先由我們醫院太平間保管吧。

  您先和親戚朋友聯繫一番,安排一下這位先生的後事。

  到時土葬還是火化,由您自己選擇。」

  那名醫生拍了拍女人的肩膀,又指了指自己身後的車。

  女人一時愣住了,她張開了嘴,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她的大腦一時還無法接受。

  無法接受與自己朝夕相處數十年的愛人突然離去。

  「那就...拜託你們了。」

  女人搖搖晃晃的鞠了一個躬,這是她現在唯一能想到的辦法了。

  ......

  高臨君父親的葬禮很簡單。

  簡單到有些荒誕。

  只是一個簡單的靈棚,寥寥幾人的親朋好友。

  來參加這場葬禮的人並不多。

  原因無他,為了給高臨君治病,為了湊齊天價醫藥費。

  他早已放棄了一切社交,斷了與之前朋友聯繫。

  之前的朋友見他窮到如此地步,便也不願再與他走動。

  生怕高臨君父親哪日向他們借起錢來。

  一夜間白了頭的少年跪在靈棚下,對著那尊碩大的棺材不斷的磕著頭。

  「爸。

  是我沒本事。

  活著的時候沒讓您享福,沒給您盡孝。

  死了也不能讓您風風光光的走。

  若是有下輩子,孩兒當牛做馬也要報答您。

  您這一生夠苦了,下輩子,我來照顧我媽。

  我能扛起這個家來。」

  高臨君跪在地上,一刻不曾抬起頭來。

  「後生,莫要自責了。

  你沒輸。」

  瞎子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的身後,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高臨君仍未抬頭,只是靜靜地看著那尊棺淳。

  「你可曾記得,我說過你父親的命絕之地在那大廈之中?

  可你小子給改了!

  你父親硬生生出了那大廈才斷了氣!

  這說明什麼?

  說明我們贏了!

  雖然贏的不徹底,但我們沒能讓那幫狗日的如了願!

  小子,真有你的。

  幾千年了,幾千年了,只有你一個人做到了。

  你說不定,真是那個人

  真是那個......」

  那瞎子越說越激動,竟伸出手,想將跪在地上的高臨君攙扶起來。

  「夠了!

  有什麼區別!

  都一樣!結果都他媽一樣!

  我沒爸爸了!我沒爸爸了!

  我管他什麼神明作祟!我管他什麼命絕之地!

  和我有球相干!」

  高臨君一把拍掉瞎子伸出的那隻手,朝著那還未反應過來的瞎子大吼道。

  高臨君突如其來的吼聲驚動了在一旁弔唁的眾人。

  他們紛紛回頭看向那身邊空無一人,卻仍在大聲嚷嚷著的少年。

  「這孩子,病不是剛好嗎?」

  「也難怪,這麼重的打擊,可能把孩子又刺激到了吧。

  就是苦了他媽媽了,這以後可怎麼辦啊。」

  一眾親朋好友低聲議論著,在他們眼中,這個破碎的家已經沒了任何希望。

  高臨君的媽媽神色有些麻木,她也和那少年一樣。

  她低垂著腦袋,跪在硌人的黃土上,一言不發。

  她習慣了。

  生活從來不會越來越好。

  只會在你以為快要變好的時候給你一個響亮的耳光。

  然後再在你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給你些活下去的動力。

  「和你有球相干?

  後生!

  你告訴老子,你敢說你心裡沒幾分火氣?

  那他媽狗日的神明出了岔子,讓你三年見不著你爸!讓你稀里糊塗當了三年精神病!

  你心裡沒一點火?!

  你們一家活該他媽的被欺負?!

  活該他媽的受罪?!

  你自己睜大眼睛看看!你他媽自己睜大眼睛看看!

  你不想出氣?你他媽一口氣也不想出?!

  老子告訴你。

  就算你不去找那幫狗日的神明,那幫狗日的神明也要來找你。

  你本事大,你厲害,你說把命絕之地改了就給改了。

  是,是結果沒什麼差別。

  可你已經被他們盯上了!」

  那瞎子見高臨君如此消沉,心裡火氣也激起幾分,對著高臨君便劈頭蓋臉的罵了起來。

  「懶得與你吵。

  旁人看不見你,他們又要以為我犯病了。

  說句實話。

  我自己都不知道你是不是我臆想出來的。

  說不定我真是個瘋子呢。

  說不定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呢。

  說不定,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為了不讓自己那麼難受。

  才臆想了這一切呢。

  一個什麼都看的見的瞎子。

  一個去世的鄰居。

  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神明的問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病了,看來真的是我病了。」

  高臨君看著那破口大罵的瞎子,竟自嘲的哈哈大笑起來。

  「夠了,高臨君!

  你到底要把媽媽逼到什麼地步你才滿意!

  你到底要把媽媽逼到什麼地步你才滿意!

  要不是你,要不是你!

  要不是你非讓爸爸在匯邦大廈等你。

  要不是你非讓爸爸在匯邦大廈等你一起挑衣服!

  爸爸就不會死!爸爸就不會死!

  你在這裡笑什麼?你在這裡笑什麼?!

  你很高興嗎?!」

  跪在高臨君身前的女人回過頭,雙目赤紅的對著那正大笑的少年怒斥道。

  「媽?」

  高臨君被這突如其來的呵斥嚇了一跳。

  他先是一愣,隨後便委屈的辯解道:

  「我沒有,我沒有。

  我沒有讓爸爸去匯邦大廈接我。

  是我,是我

  我去匯邦大廈救的爸爸啊。

  你忘了嗎,我給你打電話,讓爸爸快點回來,快點回家裡來......」

  女人不耐煩的向自己的兒子瞪了一眼。

  「你還狡辯。

  你還敢狡辯?!」

  她從白色麻布包裹的孝服中掏出手機,一把甩在了高臨君的身前。

  「我的手機自帶通話錄音功能。

  你好好聽聽你那天你說了什麼!」

  高臨君愣愣的看著自己面前屏幕被摔出裂紋的手機。

  屏幕正中央的,正是一則三十五秒的通話錄音。

  他伸出食指,顫顫巍巍的按向了紅色播放鍵。

  「媽,讓我爸在匯邦大廈二樓等我。

  他的眼光太差了,等我去了和他一起挑。

  就讓他在那別走啊,敢走半步,我就再裝不認識他了。

  嘻嘻。」

  這個聲音他太熟悉了。

  這就是自己的聲音。

  「不對,不對,我沒有,我沒有說過這些話。

  媽,這不是我說的,不是我!

  你不記得了嗎?

  媽,你不記得了嗎?

  我讓你叫爸爸回家啊,我讓你叫爸爸回家,我說家裡著火了,讓他快回家,我在救他啊,我在救他,那是他的命絕之地啊媽!」

  高臨君已經被嚇出了一身冷汗,他不明白。

  這和自己腦中的記憶完全不一樣,簡直就像

  就像被人動了手腳般。

  「嘻嘻

  後生。

  我說啥?

  還犟嘴不了?

  我早都說啦,你呀,被他們盯上啦。

  這就是他們的手段之一,你們稱之為

  曼德拉效應。

  現在,只有我能幫你。

  認識一下吧,我叫陳安生。

  安安生生的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