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把她閨床當窩

  將人放在床上,景玓又摸黑去燭台,將燭火點亮。

  「門……」床上的男人吃力地指著敞開的房門。

  「……」景玓黑線連連。

  頂著張黑臉,她走去將房門關上,然後去衣櫃,翻出一隻小箱子。

  原身自幼習武,免不了磕磕碰碰受傷,所以自備了不少好藥。

  她把小箱子捧到床邊,望著滿身是血虛弱無比的男人,兩道柳眉擰成了扭曲的蟲子。

  就他這一身血污,讓人沒法分辨究竟是哪個部位受傷了。再瞧他氣若遊絲的模樣,仿佛隨時都會斷氣,她想仔細詢問都擔心他氣上不來。

  別的還好說,這萬一真在她房裡噶了,她是真脫不了關係!

  深吸一口氣後,她也不再遲疑,坐到床邊開始解他衣帶。

  胸膛上沒傷。

  接著又翻轉他身,見背上也白皙無痕。

  她低頭看著他褲子,雙手猶豫了。

  「本王……沒……沒受皮……皮外傷……」

  景玓猛地朝他蒼白的臉龐瞪去,「你就不能早點說嗎?既然沒受傷,那這身血哪來的?」

  「咳……別……別人的……」

  「……!」景玓開始捏拳,她想打人了!

  然而,她還沒動手,男人眼皮一沉,徹底暈死了過去。

  習武之人雖不會行醫,但或多或少會探脈,景玓憑著原身的經驗,伸手摸了摸他手腕上的脈搏,只感覺到他脈象混亂不堪,明顯是內傷所致。

  再看被她扒下丟在一旁的染血外袍,她已經有所明白。這人應該是與人廝殺,用內力傷了別人,所以被濺了一身血的同時自己內力也受了重創。

  她從小箱子裡翻出兩瓶藥,都是調息內力用的,然後掰開男人的嘴,將兩瓶里的藥丸一股腦地倒進男人嘴裡。

  都是強身健體的東西,就他這麼嚴重的情況,她也不敢給少了。大補總比不夠強,反正是他不願請人看的,有什麼後遺症也不關她的事。

  她能做的就這麼多。

  做完好事,收拾好藥箱,她回到床邊,看著死豬一樣的男人,她突然間為難地發起了愣。

  雖然她不是時下保守的古人,沒什麼守貞觀念,可這麼一個光著膀子的男人睡在自己的床上也不是辦法啊,這要是讓人看到了,她可是百口莫辯……

  讓她沒想到的是怕什麼來什麼,院子外突然就傳來腳步聲。

  她心中一駭,沒有多想的便朝燭火揮去一道掌風——

  燭火熄滅剛兩三息,房門外就傳來景良域的聲音,「玓兒!」

  她手腳忙亂地整理床鋪,一邊把男人往床里塞,用被褥蓋住,一邊做出被吵醒才有的惺忪聲調,朝門外問道,「爹……這麼晚了,有何事嗎?」

  然後她故意跺了一下腳,做出套上鞋的聲音,接著才小跑去開門。

  門外,景良域一臉緊張,還忍不住往她房內看了一眼。

  屋子裡熄了燈,自是什麼也看不見,他看的這一眼也不是刻意,而是充滿戒備的下意識舉動。

  「爹,這麼晚了您怎還未歇下,瞧您緊張不安的,是出何事了嗎?」景玓一邊揉著惺忪眼一邊關心地問道。

  「玓兒,你有沒有發現什麼動靜?」景良域試探地問著,並轉身掃了一眼院內的情況。

  「什麼動靜?沒什麼動靜啊!就是今晚雷聲過大,我被驚醒了好幾次。」

  「玓兒……」

  「爹,有何話您便直說,同女兒支支吾吾作甚?」

  景良域又看了一眼院門口把守的家丁,然後才壓著嗓門同她說道,「今夜淮王府進了刺客,那刺客逃匿,被淮王府的人追到了附近,有侍衛稱看到刺客進了我們侯府……」

  景玓驚訝,「進了我們侯府?那還得了?」說完她就要回房,「爹,你等我一下,我換身衣裳就隨你去抓刺客!」

  景良域一把抓住她,「玓兒,你不用如此緊張,我就是過來看看,擔心刺客跑你院中來了。你這邊沒事便好,為父也放心了。」

  景玓搖頭,「爹,我這邊什麼事也沒有。你知道我本事的,若真有刺客闖入,我肯定早發現了。」

  聞言,景良域點了點頭,然後叮囑她,「淮王府的人還在外面,這事我必須親自帶人搜查,然後向他們回話。你回屋歇著,也別聲張,任何人問起都說不知道。」

  「是,女兒記住了。」景玓乖巧地應道。

  很快,景良域帶著家丁離開了。

  望著院門,景玓眉心蹙了又蹙,想起此刻正在自己床上的男人,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這鈺王也真是會挑地方躲!

  本來她都打算這兩日離開京城的,結果讓他這麼一打擾,還受那麼重的內傷,她這兩日怕是哪都不敢去了!

  得!

  看在她幫自己逃婚的份上,她這一次就幫他,算是還他那份人情吧!

  ……

  對於昨晚半夜一事,有些人聽到了動靜,但因為是景良域親自帶隊,府里上下的人也不敢多打聽,所以他們只知道景良域半夜帶人巡府,並不知道是在搜查刺客。

  早上,香杏前來伺候景玓梳洗,忍不住問她,「小姐,昨夜奴婢迷迷糊糊中聽到來人了,好像是侯爺。侯爺大半夜來此,是有什麼要緊事嗎?」

  景玓微微一笑,「沒事,就是睡不著來看看我。」

  不等她再說什麼,景玓又道,「這兩日我不打算出門,想好好休息。你也別為我梳妝了,把早膳送進來就行。前幾日你在米行幫忙,累壞了吧,我放你幾日假,你自行安排吧。」

  香杏趕忙搖頭,「小姐,奴婢不累。奴婢知道您心情不好,奴婢不打擾您休息,奴婢就在外面守著,有事您隨時喚奴婢。」

  景玓又是微微一笑,「前幾日我沒做什麼都累得不行,你幫著扛了幾日大米怎可能不累?行了,就按我說的,放你幾天假,你若覺得實在沒事可做,便去街上走走,順便幫我挑兩身簡素的成衣,方便我出行穿。我爹說過幾日會送我去外祖父家,我覺得出門在外還是低調些為好,免得路上太招眼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香杏這才點頭,「是,奴婢一會兒就去。」

  她送了飯菜到景玓屋中,等她一走,景玓便關上房門。

  然後走向床邊,拉開床幔。

  她本以為夏炎靂還沒醒,準備試著把他弄醒,沒想到拉開床幔就見他不僅醒了,還正盤腿打坐調整內息。

  因為沒衣物給他換,所以此時的他光著膀子,結實的腱子肉及性感的肌肉明晃晃地呈現在她眼前,比上千瓦的日光燈還刺眼。

  她眸光不自然的抬高,盯住他俊臉。

  這會兒的他不僅有氣了,而且還明顯的氣粗氣緊,特別是臉色,紅得跟猴屁股似的,極度的不正常。

  「那啥……王爺,您沒事吧?」她下意識地問道。

  男人緩緩掀開眼皮,冷不丁開口,「你給本王吃了什麼?」

  景玓微愣,隨即回道,「沒給你吃什麼呀,就兩瓶補氣調息的藥丸。」

  聞言,夏炎靂眸孔緊斂,眸光如利針噴發,且咬緊了後牙,「你當是餵豬嗎?用得著那麼多?」

  景玓下意識地往後傾,精緻的柳眉擰得緊緊的,「你不讓我請府醫,我也不會行醫,只知道那藥對內力有幫助,我還不是擔心給你吃少了沒效果!」

  「你!」夏炎靂的出氣聲更緊了。

  「王爺,你這副樣子,貌似是藥丸吃過量了?」景玓挑了一下眼角,想笑,但極好的憋住了。

  「你說呢?」夏炎靂咬牙切齒,仿佛恨不得咬死她。

  瞧他那兇悍的模樣,景玓也不惱,拉下床幔便轉身去了桌邊用早膳。

  剛喝上第一口粥,就聽床內傳來男人冷硬的嗓音,「給本王找身衣袍!」

  景玓咽下嘴裡的粥,冷淡地回了兩字,「沒有。」

  「隨便給本王找身蔽體的衣物!」

  「沒有。」

  「……」

  床幔里傳來磨牙聲,且一股子冷氣穿透出來,逐漸在屋子裡瀰漫。

  景玓也有些不悅,畢竟被人當丫鬟一樣使喚,這感覺是真不爽。

  好在她也無心得罪他,微微調整了一下情緒,端起分出來的粥碗走向床邊,揭起床幔遞進去,「王爺,是你不讓我告訴任何人的,我連貼身丫鬟都打發走了,你讓我去哪裡弄男子的衣物?」

  聽她這麼一說,夏炎靂眸底的怒意這才有所消退。

  他也沒客氣,伸手接過粥碗,大口咽下。

  景玓接過空碗,沒有立馬離開,而是試探地問道,「王爺打算何時離開?」

  夏炎靂瞥了她一眼,突然把眼皮合上了,仿佛很是嫌惡她。

  景玓蹙眉,道,「昨夜淮王府的人追刺客追到侯府附近,還懷疑刺客躲進了侯府,把我爹都驚動了,他老人家親自帶人在府里巡視了一夜。」

  聞言,夏炎靂合上的眼皮不自然地顫動,但他沒睜眼,只是反問了句,「侯爺來你這裡查過了?」

  「嗯,來查過,被我打發了。」

  「那好,本王就暫住在你這裡,多兩日再離開。」

  「……!」景玓美目忍不住瞪大。她告訴他這些,是希望他能趕緊離開,不是要他賴在這裡不走的!

  許是感受到她的怒火,夏炎靂閉著眼主動解釋,「朝中大臣都知道本王前日就去了京外辦差,若是現在回府,定會引起淮王懷疑。既然侯爺已經查過這裡,那這裡便是最安全的,本王很放心。」

  他放心?

  景玓都快被他氣笑了。

  能不能要點臉?他一個堂堂的王爺把她的閨床當窩,這是正常人能幹出來的?

  夏炎靂狹長的桃花眼突然掀開一條縫,定定凝視著她,「六小姐別忘了,本王是如何幫你離開撫遠將軍府的。」

  景玓忍不住掉黑線,索性又道,「可我這兩日便要出城去我外祖父家!

  「無妨,把本王帶上即可。」

  「……!」

  就在景玓被他的要求氣得快要暴走時,門外傳來香杏的聲音,「小姐!」

  她趕緊放下床幔,快步去開門。

  「何事?」

  「啟稟小姐,那杜老夫人在府門外,說什麼都要見您!門房告訴她您身子抱恙,她還是執意不走,甚至耍潑把門房都給罵上了!」香杏急聲稟道。

  景玓捏了捏拳頭。

  杜家這對母子,不停地挑戰她的素質和底線,真是讓她快忍無可忍了!

  「讓她進來!」

  「小姐……」

  「這種死不要臉的東西,不給她點難堪,她還真當我是軟柿子!」

  面對她冰冷的臉龐和凌厲的眸光,香杏也有些怕,遂趕緊應聲往大門方向跑去。

  沒多久,姚珠花被帶進了她院中的花廳。

  景玓未梳頭,披散著一頭烏髮坐在主位上,既沒笑容也沒起身相迎,嬌美的臉繃得又冷又硬。

  「玓兒,聽說你身子抱恙,可好些了?」姚珠花仿佛沒看到她冷漠的神色,一見面便關心地問道。

  「杜老夫人如此著急見我,是有何要事?」景玓不答反問。

  「玓兒,成親那日的事都是然兒的錯,是然兒疏忽大意才讓你受了委屈,我今日前來是替然兒向你賠罪的,請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諒然兒吧!」姚珠花滿臉愧色。

  「你的面子?」景玓忽地勾起唇角,「杜老夫人有何身份與我談面子?只是仗著比我年長麼?」

  「……」面對她的譏笑,姚珠花老臉唰地白了。

  景玓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樣,腦海中也翻出她曾經的模樣。

  十年前,這婦人給人做活,勤勞淳樸,見著她總是畢恭畢敬的。也不知道從何起,這婦人打扮得越發光彩華麗,言行舉止也再不見卑微謹慎,同她原身說話莫名的就端起了長輩才有的架子。

  原身善良,對她的變化從未計較過。可她不是原身,她對這種一朝飛上枝頭就飄的人著實喜歡不起來。更何況動不動就拿臉面說事的,試問,她臉有多大?是生過她、養過她、還是人生路上給了她指引和幫助?

  啥也不是!

  「杜老夫人,既然你今日來了,那便看在你年長的份上,我多與你說幾句吧。」她收了收唇角的譏笑,端正嚴肅地直視著她,「在你兒背著我與唐瀅瀅搞在一起時,他便沒有資格再讓我下嫁。這十年來,在你們母子最艱苦貧瘠之時,你們的吃穿用度皆由我付出,就連你兒如今的成就也全是我為他鋪的路,十年付出,我什麼都不圖,就圖他對我一心一意,難道這要求很過分?不是我抨擊你們,你兒還沒把我娶到手呢就開始享受齊人之福,這未免也太不是人了!我景玓要家世有家世,要容貌有容貌,要才情有才情,是什麼給你們的自信,讓你們以為我會與人共侍一夫?」

  「玓兒……」

  「杜老夫人,請叫我六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