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側妃聽說發生了「官司」,一刻也不敢懈怠的來了。
與燕王妃對視點頭後,孫側妃也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她們嫁入皇家這麼多年,這點小伎倆都識不破,那真是枉費平日裡的那一番心機了。
燕王妃把她們幾個都帶到了無人的堂前,都是世家貴女,難免不要留些面子。明姿郡主留在園中穩定秩序,接著招待賓客。
這場宴會不能真正的毀了。
錢惜此時也甦醒了,被人扶著坐在椅子上,剛剛的事劉月如同她講了個大概。
劉月如是個真正膽大的,她不是,遇到狠角色她也會怕。
她拽了拽劉月如的袖子,「劉姐姐,我們、我們怎麼辦?」
劉月如伏在她耳邊,看似關心實則語氣威逼道:「一口咬死,弄到現在這個地步,都是我為了幫你,你不也是嫉妒她鄭二嗎?」
「你——我沒叫你鬧到如此地步!」
「晚了,在所有人眼裡,我們是一夥的。」劉月如起身為錢惜整理領子,道:「我可憐的惜兒。」
孫側妃此時從堂後走出,神色凝重,燕王妃連忙問:「怎麼樣了?茉霜。」
「鄭二小姐衣服後的胭脂與錢小姐的胭脂是同樣的,因為意外灑出來,鄭二小姐的鞋子後也有些許的胭脂。」
鄭暮菡扶著鄭宜冰,不動聲色的拍了拍她的手,鄭宜冰立馬換上一副委屈樣,哽咽道:「娘娘,真的不是小女推的。」
「二妹,你身子弱先坐吧。」
燕王妃安慰道:「沒事,孩子沒事。」又對錢惜道:「你們還有什麼話要說,物證在此。」
劉月如道:「她們有物證我們有人證,娘娘,我們姐妹幾個都是人證,這要怎麼說?除非她們還能找出別人來。」
鄭暮菡看向劉月如身邊幾位小姐,問道:「幾位小姐既然也看到了,不妨每個人都說說,不過不一樣可是不可以的。」
「我當時離得遠,瞧的不真切。」
「我只看到錢小姐落水時鄭二小姐在旁。」
「……」
劉月如急道:「你們!」
明明說好的,怎麼這幾個人關鍵時候變了卦。
幾位小姐七嘴八舌的,但大概意思就是她們誰也沒真正的看見鄭二推了錢小姐。
燕王妃皺眉道:「本妃知道了,你們口角不一,又證據確鑿,錢夫人會來接你,而劉小姐,你在園中那一席話想必也傳到了劉大人的耳中,你們二人回家反省去吧。」
兩位小姐走了之後,其他人也都走了,一直站在劉月如身邊最後給她關鍵一擊的黃淺晴衝著鄭暮菡笑了笑。
鄭宜冰道:「多謝王妃為臣女主持公道。」
「無事,鄭二小姐,其實你姐姐說的對,不要在意別人關於嫡庶的看法。世人對我們女人已經夠苛刻的了,何必又加上嫡庶的禁錮呢。」
「謝王妃開解。」
「好了,都回園中去玩吧。」
燕王妃的出聲安慰是鄭暮菡沒有想到的,燕王妃一早便知道是怎麼回事,還隔山觀虎鬥。只有一個可能,她想看看太皇太后挑選的未來皇后是什麼樣子的。
一入宮門深似海,可偏偏逢上這麼個亂世。南朝原本分裂的諸小國被崔家一統,地理位置得天獨厚,與北朝關中易守難攻一樣;北方那邊的土匪草寇猖獗被定北王剿滅,定北王在那裡受封成為一代藩王。那時皇上剛登基,生母昌妃因多年病痛而亡,為了穩定朝政,太皇太后封藩王,稟先皇遺詔封內閣首輔,朝政穩定後,這些都逐漸成了氣候,難免不成為眼中釘肉中刺。
而鄭暮菡被看重,主要是三大權臣的爭鬥。她父親聽進去了爺爺的話不站在任何一方,太皇太后為了拉攏鄭家,也得拿出相應的交換。
孫側妃走到燕王妃身邊悠悠道:「姐姐今日早就看透了不是?兩個丫頭不知道天高地厚。」
「哼,我的賞荷宴要是黃了,看以後誰敢請那兩位,無非是朝中黨派鬥爭一日比一日重,弄得小輩們耳濡目染。」
「我瞧著鄭家那三姐妹不錯。」
「好好瞧著吧,日後都不會是省油的燈。」
走在路上,鄭暮菡帶著兩人去一涼亭歇息,鄭宜珍來回踱步道:「這次還是大姐厲害,提前換了鞋子,只是那紅梅胭脂不好洗,二姐的衣服算是廢了。」
「一件衣服倒也罷了,回頭再多做幾件。今日我也怕。」鄭暮菡轉頭對鄭宜冰道:「不過二妹,你推她的時候你就不怕她拽你一把嗎?」
「什麼啊?二姐你真推她了?」
鄭宜冰點點頭,她本不想的,可看著錢惜一次不成又用力推她一次後便再也忍不住了,借著力便狠狠推了她一把。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大姐,你若是責怪我,我也無話可說。」
「我哪裡會責怪你,這次雖險,也算是給了她們一個教訓。若是我遇到這些事,還會狠狠的踹她一腳呢。你這樣反擊,我也是很欣慰的。」
鄭暮菡倒情願鄭宜冰囂張些,也不至於伴隨青燈古佛那樣的死氣沉沉。
鄭宜珍笑嘻嘻的從懷中掏出一個精緻香盒,笑道:「好在錢惜是個草包蠢貨,連自己的東西撒沒撒都不知道。她錢家都有的東西,咱家只會有更多。」
「好好收著,別叫人發現了。」鄭宜冰叮囑道。
鄭暮菡道:「今日算是沒事了。」
一轉眼一個時辰也過去了,燕王妃來到園中,明姿郡主正在整理參與品荷的作品,來回指揮侍女放好,畫作涼幹些。
鄭暮菡站在林若薇身邊,若薇不好意思道:「畫畫的地方實在是清淨,你們那發生那麼大的事我竟聽你說才知道。」
「沒事,都是小事。」
一行才子佳人,有吟詩的,唱歌的,彈琴的,不過還是當屬畫作居多。
林若薇的畫她瞧了一眼,不同於尋常水墨,只是一片淤泥,畫了些許枯荷,在邊緣處畫了一朵白蓮,遺世獨立,不染周遭衰敗同流合污,仍恪守本心,出淤泥而不染。
燕王妃與明姿郡主看到這畫時,駐足良久。
「今日的魁首便是林若薇林小姐。」明姿郡主笑得和善。
「臣女多謝王妃,郡主。」
燕王妃賞了林若薇一個金絲鏤織鑲紅寶石的瓔珞,又送到林府一缸睡蓮,還囑咐林若薇可以來燕王府的丹青院與畫師切磋。
鄭暮菡看著這一切,暫時的放下心,有燕王妃的賞識,若薇在家中不至於過的如履薄冰。
這幾日總是相安無事的,沒有誰來打擾她,不過她的心始終懸著,為的是一紙婚約。
九月,鄭暮菡院中的桂花開了,淡黃幽香,她支了一把椅子每日躺在樹下,看花開花落。
傍晚,鄭君派人叫鄭暮菡到自己書房來。
她走到書房,對鄭君屈膝行禮道:「女兒見過爹爹,不知爹爹喚女兒何事?」
「明年三月,是你的及笄禮。」鄭君看著髮妻生的女兒亭亭玉立,他的眼眶便濕潤起來,他始終對髮妻有愧,所以對這個女兒千般萬般的好。他道:「你哥哥傳信,說會在你及笄禮之前趕回來,你哥哥又立功了。」
「真好,可是父親喚女兒來,還有別的事情吧。」
「菡兒,太皇太后曾與你爺爺商定將你嫁給皇上,今日她老人家傳為父入宮,便是為了此事。」鄭君看向自己女兒時,發現她也在看著自己,眼神沒有波瀾,仿佛早就知道了一般。
「皇命不可違,女兒在家安心待旨就好了。」
「明年四月,大概就是這個時候了,不日聖旨便到咱們家了。」
鄭家的家族榮耀也即將到達權臣頂峰了。
這幾日鄭暮菡總是悶悶不樂,她又要回到那深宮中去,她不知該如何面對謝昀,她早夭的兩個孩子,她難產生下的孩子。她總能夢到他們。
夢到她的靈柩始終停在永京京郊拂寧宮,謝昀常去看她。他才25,便生了不少白髮。
夢中的謝昀說:「菡兒,我們第一個孩子早夭,第二個受到驚嚇流產,是我沒護好你,有時候我想,是不是將你保護起來隔絕在這些事之外你便能好受些。可還是、還是害了你,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我寧可活下來的是你,也不要我們的孩子了。」
一轉眼,謝昀又白髮蒼蒼,手中握著一塊玉珠睡著了。
「不要,不要!」
鄭暮菡滿頭汗被這奇怪的夢驚醒,眼淚止不住的流,謝昀,謝昀。是你對不起我,還是怨我憂思太重。分出對錯又怎樣呢,她已經死了。
阿寧聽到動靜跑進屋,為她倒了一杯水。
「姑娘自從上次上香落水後,便常常做噩夢,要不要請個法師看看?」
「不必。」
她大口喝水,滋潤乾涸的嗓子。
忽然,她想到了普渡寺曾經對她說過真假因果的慧淨大師。
「告訴母親,我後日要去普渡寺上山祈福,為我準備行囊。」
「哦哦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