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獄司的酷刑,最擅長撬開硬骨頭。
何況芳昭儀還算不上硬骨頭。
她手段狠辣,但只是對別人狠。
身為一個嬌貴千金,沒有受過死士的特殊訓練,在刑獄司十八般酷刑之下,拷打了三天三夜,哪能熬得住?
把這輩子做的壞事都吐露了乾淨。
掌刑太監吳密一條條對照著相關涉案人員審問,確保一切人證物證齊全,最後向皇帝呈上案卷:
「陛下,經過查證,春柳和春泥,都是受芳昭儀指使。她兩次謀害順嬪……」
上一次指使春泥謀害順嬪,栽贓唐美人,也是芳昭儀的手筆。
赫連祁翻閱著眼前的案卷,面沉如水。
「除此之外,還查出了另一樁案子。芳昭儀曾經陷害冷宮的魏氏,她以燒紙錢引誘魏氏犯錯,被識破後又以巫蠱娃娃陷害……紅杏已經被捉拿歸案,她被芳昭儀收買,供詞核驗無誤。」吳密繼續稟報,小心翼翼道:
「芳昭儀的口供說,是淑妃娘娘指使她對魏氏下手,不過沒有任何人證物證能證明此事……是否需要請淑妃配合查證?」
赫連祁眸光一頓,看向吳密,「謀害順嬪,可是淑妃指使?」
「根據芳昭儀的口供,這些事淑妃並不知情。」吳密答道。
赫連祁沉默片刻,深邃眼眸看不出一絲情緒。
芳昭儀是淑妃的人,這是擺在明面上的事。
淑妃指使她去對付魏瑩雅,顯而易見是岑家的安排。
若牽涉皇嗣,赫連祁絕不會輕飄飄放過。
既然無關龍胎,只是穎美人一事,且證據不足,又有岑家力保,對淑妃發難也不會有什麼結果。
「芳昭儀杖斃,釋放唐美人和穎美人。」赫連祁緩緩道。
吳密瞬間明了,陛下不打算繼續往淑妃身上追查,領命:
「奴才領旨。」
……
景禧宮裡。
淑妃閉目跪坐在觀音像前,手持一串念珠。
珍珠奉上一杯安神茶,「娘娘請用——」
念佛修心,但淑妃的心十分煩亂,並不能靜。
「長春宮的鬆懈是真的,但寧婉音從來沒有鬆懈。芳昭儀棋差一著,本宮也被她糊弄過去了。」淑妃睜開眼睛,眼中閃過一絲陰冷:
「此女不死,本宮難以成事。」
「薛家也是不中用,這麼久了,還讓她活蹦亂跳著。」珍珠順著淑妃的話抱怨道。
淑妃冷笑一聲,「她哪有這麼好對付……」
現在她算是明白了。
她還是小瞧了寧婉音。
不過滿宮裡這麼多人想要寧婉音的命,寧婉音就像是走在懸崖邊上。
一著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薛家比本宮更想要她死,先看看薛家怎麼安排吧。」淑妃垂眸,撥弄著掌心的念珠,她向來不會沖在最前面,而是躲在幕後布局。
她就不信,這麼多人想要她的命。
她還能一直猖獗下去。
正在此時,掌事太監快步進來,慌忙稟報導:
「娘娘,不好了,刑獄司那邊剛偷偷傳出來的消息,芳昭儀把一切都招供了,還說是您指使她謀害穎美人……」
淑妃對於此倒是很淡定,「她一面之詞,沒有證據。沒什麼影響……」
「但陛下肯定會知道……」
「就是要讓陛下知道。若是芳昭儀做的一切事,都說與我無關,陛下也不會信。只是害一個穎美人而已,我就是個傳聲筒,都是岑家的安排,陛下犯不著和我計較……」淑妃眼底閃過一絲似笑非笑的冷嘲:
「最重要的是,這能讓陛下清楚,順嬪遇害,與我無關。」
淑妃從一開始便算好了一切。
布局對敵,自然是未慮勝,先慮敗。
如果芳昭儀失手,進了刑獄司,必定會招供一切。
那能說的,她直接說。
而不能讓皇帝知道的事,她當然裝作不知,撇的一乾二淨。
沒過一刻鐘。
御前傳下來了皇帝的聖旨,果然,沒有提及淑妃。
「一切都如娘娘所料,娘娘英明。」珍珠將聖旨內容稟報一番,吹捧道。
淑妃早知道牽扯不到自己,並不太在意,淡淡道,「既然穎美人要回來了,那就安排在海棠居隔壁吧。」
原本魏瑩雅被褫奪了封號位份。
但陛下金口玉言喚她穎美人,那她自然是恢復原位,依舊是穎美人。
海棠居被魏瑩舒占了,淑妃特意把穎美人安排住在魏瑩舒隔壁。
這姐妹倆慢慢斗吧。
……
從琳琅宮回來,順嬪嚇出了一身冷汗。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差一點就流產了。
同時對寧婉音心存怨言。她既然早就發現了春柳的不妥,為什麼不及時告訴自己?
害得自己差點出事。
還讓皇帝對自己不滿。
但如果寧婉音提前告訴她,片面之詞她未必會信,還會打草驚蛇。
「我肚子疼……該不會是剛才離石榴樹太近了……」順嬪驚慌看向寧婉音。
春雀憤怒指責道,「寧婕妤早知道春柳有問題,怎麼還眼睜睜看著她欺騙我們娘娘……娘娘身子有個好歹,都是你故意的!」
寧婉音瞥了一眼她們主僕。早在送順嬪回宮的時候,她已經吩咐蓮蕊去請趙院判了。
順嬪沒碰到石榴樹,即便碰了,不滿半個時辰,那藥效也發揮不出來。
下毒也是要看劑量的。
寧婉音大致估算,她應該是驚嚇過度,動了胎氣導致的腹痛。
蓮蕊憤怒反駁道,「我家主子說了多少次,請順嬪娘娘不要出門。娘娘不聽,若非我們主子發現及時,您現在早出事了,這也能怪我們主子?」
恰此時,趙院判趕來了,把脈後道:
「娘娘這是驚嚇過度,動了胎氣。只需臥床調養幾日,放寬心,平緩心情,便能調養好。」
順嬪緊張道,「我今天碰到了打胎藥,該不會是被打胎藥傷著……」
「娘娘並未有被墮胎之物傷及的跡象,儘管放心。」趙院判肯定道。
順嬪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她恍然想起,皇帝早就知道一切。皇帝最重視龍胎,豈會讓她出事呢?
順嬪趕緊看向寧婉音:
「婉妹妹你別生氣,春雀她也是太擔心我,一時口不擇言。我知道今日的錯,都在於本宮……能平安無事,還要多虧婉妹妹……」
雖然對寧婉音很不滿,但她更怕寧婉音不管她。
沒有寧婉音,她早就出事了。
「無妨。春雀也是忠心護主,不過,她照顧娘娘不利,明知娘娘要去琳琅宮卻不勸阻,險些害了娘娘。來人,把春雀拖下去,杖責五十。」寧婉音吩咐道。
順嬪臉色瞬變,「可是沒有春雀照顧我,我不習慣……這……」
「陛下給長春宮又新撥了幾個人,其中有一位吳嬤嬤,在先帝時有照顧妃嬪生產的經驗,是個穩重妥帖的。以後,就由吳嬤嬤近身伺候順嬪娘娘。」寧婉音看著她,淡淡道:
「娘娘放心,等春雀挨完打,依舊可以伺候順嬪娘娘。」
春雀慌忙看向順嬪,「娘娘救我……娘娘救我……」
這五十板子下去,她半條命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