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不過是個孩童,縱然有幾分聰明,看見這陣仗也怕了,慌忙往後躲,「兒臣是冤枉的。兒臣什麼都不知道……」
他本能地撇清一切,說謊,不敢承認。
吳密一臉陰笑地走上前,聲音格外陰森:「殿下,和奴才走吧。我們刑獄司有許多刑具,您可以都試試,必定有一件是您喜歡的。烙刑知道嗎?用燒的通紅的鐵,烙在人身上,肉當時就滋滋熟了,和烤肉一樣香噴噴……」
這些刑罰,當然是不可能給大皇子用的。但是用來嚇唬他,吳密專挑嚇人的說。
「還有一種剝皮之刑,拿小刀輕輕割開皮肉,撕拉慢慢扯開一整張完整的人皮。刑獄司的老手經驗豐富,那人皮剝下來十分完整,就像綢緞一樣柔軟光滑……如果大皇子還不肯招供,奴才還有其他的刑具給您推薦……」
大皇子哇地一聲嚇哭了,「嗚嗚嗚不要——」
別說他嚇哭了,不少妃嬪都覺得汗毛聳立。你這刑罰別說給一個孩子用,換我我也招。
「別剝我的皮……嗚嗚嗚……是安嬪娘娘!都是安嬪娘娘讓我做的!兒臣只是聽從她的話,是梅嬤嬤讓兒臣聽她的!」大皇子嚇的嚎啕大哭,全部推在了薛錦書頭上。
安嬪?
赫連祁目光冷冽,看向薛錦書。
眾妃嬪也是不約而同向著薛錦書望去。
薛錦書的臉色一僵。
她萬萬沒想寧婉音能破了她的局,更沒想到,大皇子不爭氣,因為怕受刑,把她招了。
小孩子沒有成人的心智,利用他很容易。
但同樣,小孩是保不住秘密的。
不動則已,一動便藏不住。
正在看戲的薛錦書,猝不及防被推到了台面前。
「大皇子怎麼攀誣本宮?」薛錦書心底恨不得把大皇子掐死,表面卻是一臉震驚,「是誰指使大皇子陷害本宮?」
「兒臣沒有陷害……父皇,都是她安排的……」大皇子指著薛錦書,十分惶恐地往後躲,離吳密遠遠地,哭的涕泗橫流:
「兒臣只是聽從她的安排……兒臣都是被她哄騙了……父皇,兒臣什麼都不懂,都是她教的。」
薛錦書氣的頭嗡嗡的。這死小孩,他還挺會推卸責任啊。
她原本想把謀害皇嗣和後宮干政的罪名扔給寧婉音,結果倒好……
現在,全留給自己了。
薛錦書心知,她完了。
不管她怎麼辯解,皇帝都不會信。皇帝本就防備薛家。
她明明還有那麼多手段沒有使出來,明明還可以再選擇其他皇子扶持……
結果,大皇子暴露,連帶著她也被拖下水。
輸的她始料未及。
薛錦書不由向著寧婉音望去,和她預想之中一樣,對付她,需得一擊必中。
若不中,便會反受其害。
這麼完美的一局,若非寧婉音早早派人去調查了虹兒的來歷,她今日贏定了。
當日,她做局打算陷害寧婉音,以防皇帝察覺薛家插手的痕跡,特意問梅嬤嬤可有棋子能用。
她知道,淑妃雖然死了,但總會給大皇子留下幾個人的。
虹兒,便被梅嬤嬤拋了出來。
這宮女原本就是梅嬤嬤安排打探永和宮消息的,和小桂子私下往來已有一年。
她願意用性命,為大皇子效命。
薛錦書還以為,這是寧婉音沒有發現的疏忽。
但這一刻,薛錦書突然明白了。
寧婉音這個人,你能找到的破綻,就是她故意留下的。
身居高位卻謹慎至極,她仿佛就是銅牆鐵壁,你根本找不到一絲縫隙。
薛錦書心中升起一絲無力感。
吳密聽聞大皇子招供了安嬪,也是十分震驚,為了確保證詞的真實,他故意上前靠近,抬手去抓大皇子。
大皇子看見他就像看見鬼一樣,嚇的慌忙亂躲,從床榻上滾了下來,痛哭流涕:
「父皇,兒臣不要剝皮,都怪梅嬤嬤,是她一直讓兒臣報仇,讓兒臣給母妃報仇……嗚嗚嗚,這毒都是安嬪給的,是安嬪的計劃,與兒臣無關……」
吳密陰冷直笑,「嘿嘿嘿——」
大皇子眼見他越來越靠近,破大防尖叫一聲,兩眼一黑,嚇暈了過去。
吳密也被他嚇了一跳,慌忙上前查了一下,向著赫連祁稟報導:
「陛下,大皇子暈過去了。」
赫連祁視線落在大皇子身上,眼神閃過一抹複雜,最終變成了冷酷:
「大皇子陷害妃嬪,欺君罔上,從即日起,圈禁行宮,終身不得出。」
「梅嬤嬤與虹兒賜死,誅九族。」
「安嬪教唆皇子,貶為庶人,遷出皇宮,至水月庵修行反省。」
薛錦書臉色慘白。
曾經薛家勢大,但如今……
皇帝已經不再忌憚薛家。
所以她有嫌疑,皇帝便直接送走,薛家和薛太后也不可能為了她和皇帝鬧起來。
留她一命,已經是皇帝給薛家的交代。
眾妃嬪皆是震驚看著這一幕。
頃刻之間,一個皇子廢了,新人之中位份最高且有薛家背景的安嬪也廢了……
「陛下,都是臣妾管教不當,才致大皇子犯了這種錯誤!臣妾自請去行宮反省……都是臣妾沒有教好,大皇子還小,請陛下相信臣妾,臣妾一定會好好教導他改過自新。」康嬪淚如雨下。
她心知大皇子犯了大罪,皇帝不可能網開一面,所以不再替大皇子求情。
她不捨得大皇子,願意和大皇子一起去行宮。
赫連祁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康嬪雖然不是大皇子的生母,但與大皇子母子情深。
她留在皇宮,說不準還會想著怎麼把大皇子再接回來。
再生事端。
赫連祁原本打算把她送去佛塔,出宮祈福。
但既然她自願去行宮,那便與大皇子一起,圈禁一世。
「康嬪教導皇子失責,隨大皇子一起圈禁行宮,終身不得出。」赫連祁道。
康嬪含淚磕頭,「臣妾謝陛下隆恩!」
……
慈寧宮。
劉振急匆匆進來稟報,「太后娘娘,不好了!安嬪娘娘被陛下貶為庶人,如今將要送出宮了……」
將乾心殿今日發生的事情一番詳細敘述。
薛太后眼中浮現一抹驚訝,又恢復平靜。和寧婉音打交道這些年,薛太后深知她的棘手。
以前折了一個薛錦嫣,如今又折了一個薛錦書。
薛家兩姐妹,都折在了她手中。
「給水月庵那邊遞個話,好好照顧錦書。」薛太后吩咐道。
劉振本來想問太后娘娘您不對付寧婉音嗎?但回想一下,太后娘娘已經許久未曾親自對寧婉音出手。
若有人對付寧婉音,太后娘娘坐山觀虎鬥,或者推波助瀾。
而若沒有人跳出來的時候,太后娘娘便巋然不動。
「奴才明白。」劉振領命。
薛太后又道,「給國公府傳個信,讓薛錦書的爹上書一封請罪教女無方。」
「是。」
薛太后望著永和宮的方向,眸光一片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