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章 姓殷名仇間2

  恍恍惚惚之際,范蠡來聽到了一陣河流聲,以及四周圍,一片翠綠的竹林,這便是與西施第一次見面的地方,眼前的西施,站在河面上,穿著粗布衣,但絲毫掩蓋不了,渾身上下,透著的一股魅惑氣息。

  「如何能再次見到你?」

  范蠡急了起來,他眼中透著一股光芒,西施輕柔的笑著,緩緩的飄了過來。

  「范郎,生前,是你對不起我,而我卻幫了你莫大的忙,不是麼?」

  范蠡低著頭,一言不發,點了下去。

  西施笑盈盈的,雙手搭在范蠡的肩頭上。

  「范郎,西施只希望,你能夠為我做一件事。」

  「什麼事?」

  西施離開范蠡的身邊,背對著他,陰狠的笑了起來。

  「殷家即將要出生的小孩,與我的命理一樣,命中帶著災害,死後,也不會得以安生,所以,范郎,你只需要把這柄美人,藏在那啞巴的床底下,便可以,我們便可以再相見,范郎你的命數,雖然波折,可卻能夠高壽而終,西施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范蠡猶豫了起來,他靜靜的看著西施的背影,腦子裡,滿是自己弟子殷友辰的事情。

  「范郎,在這般的時代里,生下來,還不如在腹中,便死掉的好,日後也不會好過的,那孩子,在將來,可是會給殷家帶來一場血雨腥風哦,你難道要眼睜睜的看著殷家沒落麼?」

  西施說著,范蠡搖了搖頭。

  「一年也是等,一百年也是等,時間對於鬼類來說,是無意義的,吳老先生,已經告訴過我,死後,范蠡任由西施小姐發落。」

  范蠡鞠了一躬,但猛的,西施卻驚叫了起來,呼的一聲,飄了過來,捏住了范蠡的脖子。

  「范郎,我可是想你想得好辛苦哦,已經等不及了,你也是吧,難道不想我麼?很痛哦,范郎,在這裡面,什麼都沒有,我一個人過得很痛苦啊。」

  范蠡驚醒了過來,滿頭大汗,看著一旁,已經熟睡的妻子,他起身後,來到了屋外,一臉的愁容,看著滿天的星斗。

  「高壽而終麼?這與吳老先生說的一樣,我會高壽而終。」

  「老師,如此晚了,是否有心事?」

  背後,殷友辰的聲音,讓范蠡馬上收起了愁容來。

  「為師並沒什麼心事,只是夜裡,有些睡不著,倒是你,友辰。」

  師徒倆,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的談過了。

  「殷家的家事,所有的一切,友辰已經撰寫下來,存於竹簡中,日後,如果是男孩,便需要恪守殷家的一切。」

  范蠡看著殷友辰,一股悲傷,從心頭划過,他只是覺得悲傷,這即將出世的孩子,要肩負起殷家的一切來,還沒出生,便已經給長輩們,做好了決定。

  而根據大夫的診斷,應該是男孩無誤了,殷家上下,都很開心,這是殷家的希望,香火,可以延續下去。

  看著殷友辰,似乎有難言之隱,范蠡開口了。

  「說吧,友辰,想要拜託為師什麼事?」

  噗通的一聲,殷友辰跪在了范蠡的面前,連磕三個響頭。

  「老師,你對於友辰的教誨,對於友辰的一切,恐怕今生,無以為報,我想要拜託老師的便是,這孩子稍微大一些,我想請老師,花點心思,教導他,不要讓他成為我這般沉不住氣的廢物。」

  范蠡默默的點了點頭,他很清楚,殷友辰恐怕還等不到孩子出生,便會前往曹都,現在殷家的香火問題,已經解決了,整個殷家,都需要他,為殷家的未來,做出相應的行動。

  「請老師,日後嚴厲的教導這孩子。」

  殷友辰再次拜了一拜,而後便離開了,他似乎心意已決。

  而至於名字,他似乎遲遲沒有想好,原本是想要讓范蠡給這孩子取名,但范蠡卻拒絕了。

  在某天,全殷家村的老小,都出來了,他們目送著殷友辰,去了曹都,啞姑並沒有流下一滴淚水,只是靜靜的看著,這短暫的一年,已經是她這輩子,都無法企及的東西,但卻得到了,他撫摸著自己的大肚子,緩步的走上前去,似乎要與丈夫,殷友辰,最後一別。

  這一次的事情,凶多吉少,就算是殷友辰,成功的起事,那他也只不過是一個卑鄙小人,背叛自己的主君,在這世道里,這是最為大逆不道的事情,而殷友辰,決定觸碰這禁忌,背負上一切。

  即使成功了,也不會有殷友辰的容身之所。

  在這歷史的長河裡,背叛主君之人,都不會有好下場,唯有遭萬人唾棄的份,任何君主都不會對這類人,心慈手軟的。

  范蠡的內心裡,極為的清楚,他以前也曾經想過,背叛勾踐,在那長達2年多,質子的生涯中,他陪伴著勾踐,受盡屈辱,曾經有人勸過他,讓他背叛勾踐,而讓他這麼做的人,是夫差的親信。

  個中的利害關係,很簡單,需要以勾踐貼身之人的口,道出勾踐是假作質子,依然有仇恨之心,這樣夫差便可以名正言順的,殺死勾踐,拿取越國。

  但這是禁忌,勾踐沒有去觸碰,他想過,卻不敢,哪怕最終,忠心,換來的是侍奉主君的冷言冷語,甚至是賜死,作為下臣之人,也只能心甘情願的死去,范蠡此時想到最多的便是自己的好友,文種。

  他聽說過,文種在給勾踐賜予了毒酒後,欣然的喝了下去,無怨無悔。

  這樣的事情,即使在暗中進行,就算成功後,背叛者,也沒有好下場,通常不會有任何的好結果。

  伴隨著殷友辰去往曹都,殷家的信件,也送往了楚國,以備在曹國一旦內亂,楚國便馬上以藉口出兵,莊家的請求,殷源慧果斷的拒絕了。

  「友辰,你已經」

  「老師,友辰今生,無法報答老師,希望來世,能夠為老師做牛做馬。」

  殷友辰離開了,他的身影,在不斷的遠去,范蠡的內心,是複雜的,惆悵的,又一次,看著自己心愛之人,往火坑裡跳,他卻無能為力。

  殷友辰離開後,殷家村,一如既往的,開始忙碌了起來,范蠡卻坐立不安了,他時不時的,都會去觀望,即將臨盆的啞姑。

  孩子的名字,已經定了下來,仇間,簡單的兩個字,有著三重含義,一是讓殷家,世代都不要忘記,間亥這個大仇人,二是讓殷家上上下下,都銘記,為殷家的未來,背上罵名的殷友辰,三則是在那個山間裡,已經決心過後的殷友辰,卻給啞姑,拉了回來。

  「這孩子,一出生,就背負著如此沉重的東西,啞姑,日後,我會幫你好好的教導這孩子。」

  看著即將臨盆的啞姑,范蠡說了起來,啞姑點了點頭,一臉溫柔的撫摸著自己的肚子,他在這紙上,寫下了幾個字,這是短短的一年裡,殷友辰教會啞姑的字,她已經會寫很多的,而此後這教字的事情,便由范蠡來代替。

  沒事的,這孩子,像他父親一樣,很壯實。

  整晚,范蠡都給夢魘,困擾著,他夜不能寐,食不能寢,在良心與責任的雙重壓迫下,范蠡有些受不了了。

  他雖然知道,啞姑所說的,這孩子,很壯實的意義,便是像殷友辰那般,無所畏懼,即使天大的事情,也能頂起來。

  漸漸的,范蠡想到了,西施所說的,這孩子日後的一切,在某個午後,范蠡來到了啞姑的房間裡,手裡拿著那把美人,他還在猶豫著,糾結著。

  他不願意再一次看到,自己所愛之人,為了什麼東西,而失去了人生,失去了重要之物,咣當的一聲,范蠡把美人,塞入了啞姑的床底下,便離開了。

  「這樣就好,這樣便好,與其出生在這般的世代,這樣的重壓下,不如不生下來,作為一個女孩兒,結束這一切吧。」

  已經持續的疼痛了好幾天,啞姑肚子裡的孩子,殷仇間,即將出生,然而,范蠡在夢中,看到了,西施開心至極的笑容,並且西施告訴他,生下來的,會是自己,是女孩。

  到時候,只要說郎中誤診,便可以瞞混過去,結束這所謂的責任,家族使命。

  此時,村口,來了一個要飯的,吵著要見范蠡。

  范蠡興奮的跑了過去,是吳錚,他回來了,依然和二十年前,見到的一般,絲毫沒有變老,兩人激動的雙手握在了一起。

  殷家的上上下下,都在守候著,等待著,這個寄託了殷家一切希望的孩子,誕生下來,吳錚和范蠡,在喝著酒。

  「范蠡,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壓抑著你?說出來,會比較好。」

  范蠡猛喝了一口酒,一臉悲意,他徐徐的把這件事情,一點點的告訴了吳錚。

  砰的一聲,吳錚一臉的怒容,站了起來,甩掉了酒碗,雙手揪住了范蠡的領子。

  「范蠡,是誰定下來的,是天麼?還是地?還沒有出生,便要給剝奪生的權利,你是這般的懦弱麼?范蠡?那孩子,即使日後再有何種的磨難,但那是他的人生,並不是旁人,可以一句,為他卸下當子,便可以解釋的啊.」

  吳錚說著,唰的一聲,抽出了一柄寶劍來,此時,天空中雷聲大作,道道血紅色的閃電,在肆虐著,天空一陣陣紅光,照亮了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