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進，」達克威爾習慣性地招呼道，「嗨，先生，買點什麼？我跟您說，我這兒有種所有男人都夢寐以求的藥……」

  「謝謝，不過我想我已經有了，」進門的男子露出一個笑容，「我來買點草藥……願紅月庇佑你。」

  達克威爾謹慎地停下說話，好幾秒後才道：

  「哦，是的，願紅月庇佑你……看來你也是黑夜女神的信徒了？」

  他甚至抬起手在胸前畫下了一個緋紅之月的標識。

  「你是黑夜女神的信徒？」男人像是聽到什麼離譜的事情一樣打量起他，「什麼時候『生命學派』的成員改信黑夜女神了？」

  這男人面容英俊，輪廓深邃，皮膚蒼白，有一雙血紅色的眼睛。

  達克威爾的表情在看見那張臉後瞬間難看起來，他緊張地抖動起身體，一旁的貓頭鷹撲騰了兩下翅膀，發出了兩聲「咕咕」的聲音。

  「說了多少遍，我這兒沒吃的給你！」達克威爾怒吼著拍了把貓頭鷹，好似在給自己壯膽，「你是誰！」

  貓頭鷹被拍得一個趔趄，撲騰著從架子上飛起，「咕咕」叫了兩聲後，竟朝著門口的男人飛去，仰著脖子叫喚，好似真在討食。

  「抱歉，我這裡也沒吃的給你，」男人沖貓頭鷹道了個歉，甚至行了過優雅的紳士禮，隨後才轉向達克威爾，「我是你未來的同伴，放輕鬆，親愛的。」

  達克威爾抖得更厲害了，貓頭鷹好似聽懂了，又「咕咕」叫了兩聲，飛出了草藥店。

  男人驚奇地回頭看了眼，旋即朝達克威爾笑道：

  「你的寵物還挺通人性……它一直自己捕食嗎？稍後會回來嗎？」

  達克威爾一言不發，他瑟縮在角落裡，眼神中滿是驚恐和絕望。

  ……

  「太感謝你了，我的錢包里有很多重要的東西……請你一定要收下這個！」一個一身燕尾西裝的男人檢查了一遍手裡的黑色皮包，隨後從裡面抽出幾張紙幣，非要塞給對面的人。

  「不不，您太客氣了，」羅伊·金禮貌地推辭了一聲，並且從中抽出了一張面額最小的5鎊紙幣，「我想我拿這個就夠了，這主要得歸功您運氣好……而且多餘的錢，我拿著恐怕也是浪費。」

  男人眼中的感激凝滯了一瞬，有某個瞬間化作一絲疑惑，隨後疑惑又變回感激，和其他的感激融在一起道：

  「不，不行，我一定得好好謝謝您！」

  這麼說著，男人又繼續把剩下的錢往羅伊·金手裡塞。

  「好吧，」羅伊·金放棄得很快，「既然您執意如此，那我也只好收下您的饋贈了。」

  他順理成章地接過了金幣，立刻塞進衣服內側，嚴密地扣上扣子，動作迅速且流暢，把對面的男人看懵了一瞬。

  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手，男人的眼底划過一絲迷茫，試探性地張口道：

  「那我就先走了……？」

  「那就有緣再見吧，」羅伊·金微微一笑，「讓我們讚美命運，並祈禱命運讓我們再次相遇吧。」

  這麼說著，他甚至有模有樣地抬手，在胸前畫下了一個「∞」的符號。

  男人的眼神變得困惑起來，他遲疑地看了眼羅伊·金放下的手，隨後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眼底划過一絲忌憚和恐懼，慌亂地道：

  「我還有事要忙，我得趕緊走了。」

  這麼說完，他不等羅伊·金做出回應便立刻轉身離開。

  原地，羅伊·金看著他們背影搖了搖頭，朝不遠處的聖塞繆爾教堂走去。

  走進教堂內，羅伊·金誠心誠意地祈禱，靜坐片刻後，便站起身，走到捐款箱前，打開口袋的扣子。

  看見裡面滿噹噹的紙幣後，羅伊·金似是鬆了口氣，把那摞錢一把抽出來，隨後從中抽出一張5鎊的紙幣，在主教驚恐的眼神中把剩下的錢全塞進去了。

  「唉……」羅伊·金又是遺憾又是留戀地看了眼那筆錢，轉身要走。

  主教沒忍住叫住了他，朝他問道：「您看起來似乎遇到了什麼困難……？」

  「不，」羅伊·金搖了搖頭，「我沒遇見任何困難，我只是在謹記命運的教誨，不敢貪心索取錢財，以免引來更大的麻煩，甚至像我的兄弟一樣被命運索要賠償。」

  主教的眉頭皺了起來，羅伊·金像是沒察覺到一樣，笑了笑又接著道：

  「只是，儘管我做到了交還不屬於我的錢，但每當我看到這些錢財從我手中流過時，我總忍不住有些惋惜。」

  說完這句話，他沖主教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

  周三，魯恩慈善助學基金會內部，奧黛麗放下面前的茶點，朝海柔爾關切地詢問道：

  「海柔爾，你最近精神不太好……出了什麼事嗎？」

  「沒事……」海柔爾心不在焉地搖了搖頭。

  奧黛麗心中暗自嘆息，如果沒有愛麗絲的特殊要求，今天她本因為海柔爾進行後續治療，考慮是繼續安撫她還是緩慢幫助她回憶起曾經的遭遇。

  而現在……

  奧黛麗搖了搖頭，發動了非凡能力，看著眼神迷濛的海柔爾，她柔聲問道：

  「你最近覺得身體不太舒服，對嗎？」

  「沒錯，我最近很難受，而且我很擔心……」海柔爾眼神迷濛地和奧黛麗聊起天來。

  奧黛麗溫聲細語同她聊天，把情況問得差不多後，她才對海柔爾道：

  「我聽說，之前大霧霾發生的時候，豐收教堂曾免費給平民發放草藥。

  「既然你深受不明原因疾病的困擾，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為什麼不去豐收教堂試一試呢？

  「說不定教堂的神父會有辦法。」

  這是他們最後定下的見面地點，其主要發起人是愛麗絲，在她直白地告訴「月亮」埃姆林所有人都知道他和豐收教堂的關係後，埃姆林同意了這個會面地點。

  「豐收教堂……」海柔爾低聲重複。

  「是啊，」奧黛麗親切道，「這很適合你的情況，不是嗎？」

  海柔爾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奧黛麗又補充了幾句話，加強和調整了暗示，隨後，她讓海柔爾遺忘今天在會客廳發生的事情，便解除了暗示。

  於是等到離開魯恩慈善助學基金，坐上回程的馬車時，海柔爾便鬼使神差地對車夫道：

  「算了，去豐收教堂。」

  車夫欣然應下了主人的要求，馬車搖搖晃晃，帶著海柔爾駛向了豐收教堂。

  豐收教堂是大地母神教會在魯恩為數不多的教堂，更是貝克蘭德唯一一座教堂，它位屬大橋南區的月季花街，馬車停下後，海柔爾在貼身女僕的攙扶下走了下來。

  這座金黃色的教堂有較為醒目的尖頂和銘刻於外牆上的生命聖徽，那是由麥穗、鮮花和泉水等符號簇擁著的一個簡筆嬰兒，這與周園的建築截然不同。

  海柔爾從正門進入，也許是因為此刻是工作日的上午，教堂內燈光昏暗，並無信眾，海柔爾只看見一排排整齊的座椅，和最上方巨大的生命聖徽，以及兩側點燃的一根根蠟燭。

  最前排的一張座椅上，有位穿褐色教士服的四五十歲高大男子，以及一名年輕的男子。

  高大男子戴著主教軟帽，眉毛淺淡而稀疏，臉上遍布的皺紋訴說著他的年齡，卻不減他由內而外的壓迫感。

  年輕男子頭髮斜著厚梳，面容俊美稍顯秀氣，讓海柔爾想起貴族宴會上最受貴夫人們歡迎的那類男子。

  ……？

  海柔爾開始思考自己是否來錯了地方。

  這個時候，這兩人都緊緊閉著眼睛，交握雙手，抵住下領，似乎在做最虔誠的祈禱，年輕男子率先睜開眼，露出一雙血紅色的瞳孔，打量向她。

  海柔爾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高大男子便也睜開了眼，一汪淺藍探了出來，他抬起頭對海柔爾道：

  「歡迎你，年輕的小姐。

  「我想你是來尋求幫助的？」

  海柔爾張了張口又閉上，眼前的兩個人似乎都不怎麼像醫生，她忽然有點不太想說出自己的求助，沒想到年輕男子卻站了起來，上前道：

  「真奇怪……你身上沒有新生的氣息，但你確實在孕育著生命。」

  這正是埃姆林·懷特。

  昨天上午的簡短交流後，他，愛麗絲和奧黛麗又借灰霧聚在了一起，完善了整個計劃以及詳細情況。

  至於灰霧的短暫使用權，當然是愛麗絲問克萊恩借來的。

  尚且只是序列4的克萊恩還沒辦法在自己不在灰霧之上的時候出借灰物的使用權，因此愛麗絲同奧黛麗和埃姆林商議的時候，克萊恩其實也在現場。

  只不過，迫於愛麗絲的要求，克萊恩只能用團團揮舞將自己遮掩起來，假裝自己未曾存在，甚至事後還要按愛麗絲的指令放人。

  當然，這也是有好處的，整個計劃在他的監控下商量完成，愛麗絲便不可能提出一些太過不靠譜的處理方案，整個計劃居然繪聲繪色，頗具人形。

  對於這個結果，克萊恩其實是很欣慰的，畢竟是一點一點看著愛麗絲成長至今，期間不斷地幫她收拾爛攤子，哪怕嘴上拒絕得再狠，克萊恩對愛麗絲那句玩笑似的「母親」，也已經有了不低的接受度。

  ——他還真能不管嗎？

  言歸正傳，埃姆林的話讓海柔爾面露迷茫，是讓沒完全明白，但她卻敏銳地抓到了什麼，急切詢問道：

  「你發現了什麼？」

  埃姆林看了一眼她的貼身女僕。

  海柔爾瞬間明白了意思，她輕咳了一聲，回頭對自己的貼身女僕道：

  「瑪麗，你去馬車上等著我。」

  瑪麗似乎想辯解點什麼，但在海柔爾不容拒絕的眼神中，她還是開口道：

  「是，小姐。」

  這麼說著，她轉身離開了豐收教堂。

  於是豐收教堂內便只剩下三個非凡者，一旁的高大神父閉上眼眸繼續祈禱，似乎不打算詢問些什麼——這其實是因為埃姆林對神父先生透了一半的底。

  埃姆林告訴神父先生，自己有個朋友的朋友生病了，那個朋友請自己幫個忙，並且把人介紹來了豐收教堂。

  慈愛的神父不會拒絕這樣的求助，於是一切就順理成章地發生了，在埃姆林的提議下，神父留下了鎮場子，但也僅僅只是鎮場子。

  而負責診斷和治療工作的埃姆林深吸一口氣，向自己的病人介紹起情況來：

  「我知道這聽起來很奇怪，甚至很難令人相信，是這樣的，你懷孕了，但是你懷上了孩子不在你的身體內，而是似乎在別的什麼地方……」

  「？」海柔爾果真眼露茫然。

  埃姆林並不意外這反應，他初聽時狀態比海柔爾好不了多少，據命運小姐所說，她和「正義」小姐也是差不多的反應，因此埃姆林認為這是正常的。

  「也許你需要一點時間冷靜一下？」他頗為紳士地問道。

  「也許……？」海柔爾遲疑地道，又在半途忽然急切起來，「不，不對……你，你是非凡者，對吧！」

  埃姆林點了點頭。

  海柔爾見狀，眼前一亮，匆忙問道：「我該怎麼辦？你知道我為什麼會這樣嗎？」

  埃姆林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微微一笑：

  「非常簡單。

  「我想你也許只要服下一味魔藥……我可以幫你配製魔藥。」

  海柔爾的眼睛更亮了，她忙問道：「多少錢！我還需要做什麼嗎？」

  埃姆林沒立即回答，他打量了一遍海柔爾，「正義」小姐在商議時表示自己對這份報酬不感興趣——因為她收到了命運小姐的報酬，而命運小姐則大氣地表示他可以自己索要報酬，所以……

  埃姆林沉吟兩秒後，回答道：

  「300鎊，不過你需要自己準備材料。」

  「沒問題！」海柔爾立刻回答道。

  在一眾貴族當中，馬赫特並不屬於特別有錢的那個，但300鎊對海柔爾來說卻也著實不算多，畢竟，成為序列9的非凡者也要200鎊。

  倒是藥材……

  海柔爾皺了皺眉，詢問道：「是什麼樣的藥材？很難找嗎？」

  「都是常見的藥材……」埃姆林一一報出所需的藥材。(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