縵亭峰下陰雲慘澹,天上冷星高懸,密林中寒風呼嘯,一切仿佛永遠也不會有盡頭。
一夜遭遇下來,原先整整齊齊的一行人都面目全非。
現在凝蝶中毒昏迷、文定沉迷砍柴、袁紫衣傷重不醒,剩下的如嚴詠春兩手受傷、江聞內力枯竭,此番出行實在是不祥之極。
江聞喘息片刻,消耗的內力快速補充了上來,卻保持著低淺狀態,不敢超越某條警戒線——可能是由於金庸江湖與明清江湖的法則差異,江聞行脈運功修煉極容易走火入魔,導致各種高明內功根本不敢使用。
「嚴姑娘,你先休息片刻,看著點砍柴的文定。不知道紫衣姑娘在哪裡?」
嚴詠春更多的則是體力消耗,衣服都被汗水浸透,有些羞赧地躲避著江聞的目光。
「江掌門,我將紫衣妹妹藏在了那邊的岩石後,麻煩你將她帶過來照料。」
江聞點點頭,面對敵人儘量不暴露弱點這是老成之舉。看來嚴詠春也並非只有一番赤子之心,還是學到不少江湖技巧的。
在石頭後找到了昏迷的袁紫衣,江聞並沒有急著帶走,而是伸出手放在她小腹之上,運起內功緩緩灌輸進去,幫助她抵抗風邪、恢復靈智。
隨著一股暖流緩緩進入身體,袁紫衣氣息微弱地呻吟,睜開眼睛的一條縫。
「你……你在做什麼……」
江聞沒有搭理她的大驚小怪,專心輸送著功力——今晚沒時間顧及功力耗費了,能救起一個就多一份戰鬥力。
江聞專心運功,漸覺壓在丹田的悶塞微有鬆動,掌心傳導的熱氣則緩緩散入袁紫衣周身百骸。
滾燙的手掌讓袁紫衣怒氣勃發,揚起手就要摔巴掌,卻被江聞靈活躲過。
「別輕舉妄動,小心傷得更嚴重。我是隔著衣服幫你返本歸元,你感覺到的熱氣是真氣運行所致,實際上我根本沒碰到的的皮膚。」
「胡說……世上哪有如此神奇的隔空內功……」
袁紫衣咬著下唇,眼神似刀。
江聞撇了撇嘴,我會九陰真經療傷篇難道還要告訴你?這門功夫神奇之處就在於運行的時候能導引養氣,同時恢復兩個人的傷勢。
但這也不全怪袁紫衣,明清江湖的內功並不見多麼的神異,倒是外功頗為可觀,武者個個都有一副過人的好身板。
嚴振東能從地震中倖存,朱小倩也能從奪命鏢下逃生,依靠的就是自身強悍的底子,故而袁紫衣稍加調理就恢復了意識。
「袁姑娘,你如果有所恢復就試著站起來,或者告訴我,為什麼文定會襲擊你?」
聽到這句話,袁紫衣蒼白的臉上露出了疑惑之色。
「文定襲擊我?他不是中了迷煙被擄走了嗎?」
此話一出,兩個人眼裡都寫滿了問號,誰都沒聽懂對方在說什麼。
說到這裡,袁紫衣忽然想起了什麼,神色大變地抓住了江聞的手臂。
「我在迷迷糊糊中,好像聽見了嚴姊姊的聲音!快去提醒她,小心白蓮教的聖童!」
…………
白蓮教,江湖中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勢力。
有人說他們來源自東晉時期廬山淨土宗的秘密結社,有人說他們是宋元時摩尼教的影子分部,還有人說可沒這麼簡單,他們和張角、孫恩的黃天太平道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但就像他們自己所說,「紅花白藕青荷葉,三教原來總一家」,白蓮教並不在意自己以什麼模樣出現,只是自顧自地穿梭於江湖波詭雲譎之中……
袁紫衣告訴江聞,自己本來帶著兩個孩子在止止庵中等著他,忽然發現山林中出現了許多翻倒前行的矮壯怪影,還有些黑衣人躍上了屋頂,儼然包圍了廢棄道觀。
試著上前推門被阻擋,為了避免落入網羅,袁紫衣瞬間明白了局勢,從止止庵側門逃了出去。
三人一路撤離,袁紫衣與文定且戰且退,最終在九曲溪旁被水中埋伏的人暗算。
洪文定江湖經驗不夠吸入了毒煙,袁紫衣自己獨力阻擋,被一個身材矮小的人一掌擊中穴道,昏死過去,只有凝蝶反應迅速,依靠輕功底子逃了出去。
在昏迷前,袁紫衣甩出鞭子纏住對方,隱約看見暗算自己的人有些古怪,竟然是一個穿著白蓮百衲衣、黑紗五嶽冠的沖齡孩童。
但從他那功力深厚的鐵沙掌來看,絕不是一個孩童可能擁有的,因此來人很可能是白蓮教中掌管一切武學的聖童。
「原來你提到孩子是這個意思,嚴姑娘還誤會成是我把你抽成這樣。」
江聞聽完後逐漸明悟。白蓮教這次的行動看來更加萬全了,不僅有上次的裝神弄鬼人員,還派出了真正的高手掠陣,清理不穩定因素。
可惜,只能說他們的運氣不太好。
白蓮教以為用毒煙迷暈洪文定,就能讓這個小孩害怕得昏迷不醒,卻沒想到這孩子身懷南少林秘傳五形拳。
極度譫妄的恐懼暗合了某種心境,引出了這門詭異恐怖的武學重創了白蓮教的追兵,他們只得撤離這片樹林,讓嚴詠春成功救到人。
這麼一來,也解釋了為什麼洪文定看到他們的時候,會從樹上毫不猶豫地發起攻擊。
「紫衣姑娘,如果你恢復的差不多了,我們就出去和嚴姑娘匯合。」
江聞拼上了夢魘期間的最後一塊消息碎片,終於撥開迷霧,內心想法也逐漸清晰起來。
「我可以行動了。但是江掌門你現在打算去做什麼?白蓮教一門行事兇險詭秘,不可貿然招惹,你要好好想清楚。」
袁紫衣冰雪聰明,一下就看出江聞睚眥必報的性格想做的事,連忙出言提醒。眼前這個男人雖然行事跳脫,但為人不錯,她下意識地還是不希望江聞出事。
江聞低頭思索著,看著袁紫衣認真說道:「袁姑娘,這次白蓮教到我的地盤上撒野,如果我不打疼他們,今後才真的沒有好日子過。更何況這座山里住客不多,他們一邊困住我一邊抓捕你們,說明他們的目標另有其人啊……」
袁紫衣細細思索著江聞所說的意思,瓜子臉單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你是說……白蓮教是衝著會仙觀去的?可這又是為什麼呢……」
這個說法太過匪夷所思,白蓮教出動了這麼多人,只為對付一座只有老小兩個道士的深山道觀?可從江聞的表情來看,他好像對這個推測已經深信不疑。
江聞站起身來,扶住手腳虛軟的袁紫衣慢慢走著,輕聲說道。
「紫衣姑娘不要驚訝,你有沒有聽說過『偶中爾』的典故?」